夏日暄和,连日的阴霾被阳光驱散,连带着心头因阿姊之事积压的沉郁也散了几分。
这日,得了祖母与母亲的应允,我携着白芷,同两名护卫一道,悠然前往西市闲逛。
街市上人潮涌动,喧嚣却不失热闹,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带着几分熟稔的热情。
这般景象,恍若将我拉回了最初那些简单而无忧的日子,心头竟不自觉地泛起一阵暖意。
行至一处售卖江南精巧玩意儿的铺子前,我正拿起一个绘着青竹的油纸伞灯细看,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讶异的声音:“二小姐?”
我蓦然回首,只见一名男子身着玄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不是别人,正是久未谋面的羽林卫中郎将裴琰。
今日他似乎正逢休沐,未曾披挂甲胄,少了那份战场上惯有的冷冽肃杀之气,眉宇间却依旧镌刻着军旅之人独有的刚毅与沉稳。他的右手提着一个精致小巧的药包,看样子应是刚从不远处的医馆取药归来,那微垂的眼睫下,一抹温和掩映在平静的神情中,倒让他显得不似平日般遥不可及。
“裴将军。”我收起伞,轻轻颔首行礼。视线扫过他那张依旧透着几分气血不足的脸,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日他为救我而身负重伤的情景,心头一阵微涩,歉意悄然涌上,“将军的伤势,可曾好些了?”
裴琰抱拳还礼,语气平和:“有劳二小姐挂心,已无大碍,只是还需将养些时日。”他顿了顿,看向我身后的铺子,“二小姐这是出来散心?”
“嗯,在府中闷久了,出来走走。”我点头,见他手中的药包,便多问了一句,“将军这是……”
“哦,例行换药而已。”裴琰不甚在意地晃了晃药包,随即像是想到什么,道,“前次别院之事,还未正式谢过二小姐救命之恩。”
我连忙摆手:“将军言重了,若非将军舍身相护,璃儿早已……该是我谢将军才对。”
如今想起那日惊险,仍是心有余悸。
我们两人立于铺子门口,少不得寒暄了几句。
他细细问起祖母与父母的近况,言语间满是温煦的关切;而我亦忍不住询问了他伤势痊愈的进度,话里藏着几分真挚的挂念。
言语之中,满是对那场叛乱的唏嘘嗟叹,亦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之意。
因着那份共同历经生死的渊源,彼此间的谈话倒也不显拘谨,反而在回忆与感慨的交织里,透出几分难得的自在与默契。
然而,我们都深知彼此身份敏感,并未多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便寻了个由头,与他道别。
“将军保重身体。”
“二小姐也请留步。”
目送裴琰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街角的喧嚣之中,我并未将这次短暂的相遇太过放在心上。
收回目光后,我继续领着白芷几人,在熙攘的街市中漫无目的地闲逛了片刻,欣赏着两旁摊贩的热闹与人群的纷扰。
天色渐晚,风也悄然带上了几分凉意,我便带着白芷转身回家,步履轻缓,仿佛这一日不过是寻常的一瞬,不曾在心中留下任何波澜。
却不料,这短暂的街头相遇,竟成了某些人眼中兴风作浪的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