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边关传来八百里加急,北狄残余部落联合西边几个小族,骚扰边境,规模虽不大,但频率增加,形势渐趋紧张。
宇文瑾召集心腹属臣商议至深夜,姜瑶亦在座。
众人意见不一,有主张立即派兵清剿的,有主张以安抚为主的。
宇文瑾看向一直沉默的姜瑶:“太子妃有何见解?”
姜瑶抬起眼,目光清冽:“殿下,此乃试探。”
“哦?细细说来。”
“狄王新丧,内部纷争未平,其主力新遭重创,绝无大举南侵之力。如今频繁骚扰,一是为劫掠物资以度寒冬,二则是试探我朝新君的态度与边境守军的反应。”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此时若示弱安抚,彼等必得寸进尺;若大举兴兵,则正中其下怀,耗我国力,且恐引发更大动荡。臣妾以为,当以精兵迅捷出击,择其一二跳梁者,予以迎头痛击,务必打疼、打怕!同时,严令各边关谨守城池,加强巡逻,使其无隙可乘。如此,方可彰显殿下决心,震慑宵小,又不至陷入泥潭。”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对策刚柔并济,既考虑了军事效果,也顾及了政治影响。
宇文瑾眼中闪过激赏之色,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更为周全。他当即拍板:“就依太子妃所言。拟旨……”
议事毕,众人退下。书房内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宇文瑾看着姜瑶,忽然道:“若你为将,此番该当如何用兵?”
姜瑶微微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属于战场的光芒,她走到悬挂的边境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几个关键位置,语速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若我为将,当遣三路轻骑,每路千人,由此、此、此三处隘口悄然出境,昼伏夜出,直扑其这三个最活跃的部落营地,不求全歼,但求焚其粮草,掠其牛羊,斩其首领,而后迅速撤回。同时,主力于关内张旗擂鼓,作出大军压境之势,以为疑兵……”
她侃侃而谈,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沙场点兵的将军。
宇文瑾静静地听着,看着她因投入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眸子,心中某个角落,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这一刻,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智谋超群的太子妃,更是那个本该在更广阔天地挥洒才华的姜瑶。
当姜瑶说完,书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宇文瑾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可惜了。”
姜瑶收敛了神色,恢复平静:“殿下何出此言?”
宇文瑾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复杂难辨。
可惜了什么?是可惜她身为女子,被困于这宫墙之内?还是可惜……别的什么?
姜瑶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回避,也没有追问。有些话,无需说透。
窗外,月色清冷。东宫内的两个人,关系在权力的交织与共同的“事业”中,愈发微妙难言。
信任在增加,了解在加深,一种超越最初政治联姻的、复杂而牢固的纽带正在悄然形成。这纽带基于利益,掺杂着欣赏,或许……也孕育着一些谁也无法预料的情感萌芽。
而对于镇国公府而言,阿姊在东宫地位的巩固与能力的展现,既是定心丸,也意味着他们需要以更强大的姿态,应对随之而来的、更为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