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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砚笙蜷缩在花店角落的木地板上,裙摆沾了零星泥土。
母亲节前夕的订单挤满玻璃橱窗,各色康乃馨与玫瑰堆成花墙,而她面前的白瓷桶里孤零零插着几枝山茶——纯白花瓣蜷着淡金边,像被揉皱的月光。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反复删改。
「妈妈,您喜欢山茶还是……」指尖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按不下去。
这些年她在镜头前给母亲送过镶钻胸针、定制旗袍,甚至承包整片玫瑰园,却记不起对方最爱的是哪种花。
镁光灯下的“完美母女”人设像一副华丽镣铐,裹得她喘不过气。
此刻山茶叶片被她无意识揉出汁液,沾在指尖泛着青涩的苦香。
丁程鑫再薅下去,这花就要秃了。
温润的嗓音混着风铃轻响漫过来,丁程鑫斜倚着门框,浅灰毛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上沾着星点花粉。
他晃了晃手中纸袋,热可可的甜香瞬间冲淡满室冷香。
丁程鑫路过巷口看到新烤的蝴蝶酥,就猜你又在跟自己较劲。
裴砚笙慌忙起身,膝盖撞翻花架。丁程鑫箭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多肉,指尖恰好托住她手肘。
他袖口蹭到的山茶香若有似无,混着他身上常年萦绕的檀木调,莫名让人想起老宅檐角融化的雪。
裴砚笙你怎么在这儿?
她低头拍打裙摆,耳尖发烫。
丁程鑫取预订的芍药。
他蹲下身整理花材,修长手指拂过鸢尾的紫色脉络。
丁程鑫顺带拯救某个纠结症晚期患者。
手机屏幕亮起,正是她半小时前删掉的朋友圈:「送妈妈永生花会不会太敷衍?」
她刚要反驳,却见他抽出一枝淡紫色鸢尾。
丁程鑫阿姨年轻时是舞蹈老师吧?她说你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时候,她特意戴了鸢尾胸针。
记忆如潮水漫过,七年前公司年会,她作为公司前辈压轴独舞。
候场时发现纱裙被勾破,母亲当场拆了自己的珍珠项链,用别针将鸢尾胸针改作腰饰。
那晚灯光下,珍珠随舞步折射出细碎银河,而母亲在后台捂着被别针扎破的手指,轻声说:"囡囡,你比我的鸢尾还耀眼。"
丁程鑫去年你喝醉后拉着我讲了三遍。
丁程鑫耳尖泛红,利落地剪去鸢尾多余枝叶。
丁程鑫要配尤加利叶吗?干净利落,像她年轻时教舞的样子。
暮色渐沉时,他终于帮她扎好花束。
浅紫鸢尾缠绕银白山茶,尤加利叶如绿雾笼罩其间。
他变魔术般从口袋摸出张泛黄纸片,仔细叠进丝带。
丁程鑫你大学文艺汇演的入场券,阿姨应该还留着节目单。
那晚母亲抱着花束笑的很开心。
放在花束里卡片背面是丁程鑫手抄的诗句:「你从春光中走来,抖落满身花籽,于是我荒芜的心原上,遍野山茶盛开。」
深夜收到他的消息时,裴砚笙正对着窗台的山茶出神。
看着给母亲拍的照片,愣了神。
母亲鬓角的银丝与花瓣融成一片,恍惚间竟分不清谁更皎洁。
她忽然想起整理花枝时,丁程鑫袖口沾染的香气。原来山茶与月光,本就会在春夜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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