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程砚清第三次把粉色保温杯放在我课桌上时,我正在抄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他校服领口沾着秋雨的水汽,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珠,献宝似的拧开杯盖:"姜早,红枣枸杞茶,你生理期。"
后桌传来压抑的笑声,我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在草稿纸上洇出一团墨迹。他总能把关心的话说得像医院广播,整个高三(7)班都知道我月事不调。
"程砚清。"我把保温杯推回去,"我们真的不熟。"
(二)
林杨第108次在网吧拽程砚清的耳机:"你就非得当舔狗?"液晶屏蓝光映着程砚清优越的侧脸,他正在查"女生痛经缓解方法",闻言头也不抬:"姜早给我织过围巾。"
"那是她给校门口流浪狗织毯子剩下的毛线!"
"她给我补过数学。"
"全年级前二十都在义务补差生,你刚好考第201名。"
程砚清终于舍得从养生百科抬头,眼底落满星辰:"你看,她连随机分配都选我。"
(三)
急救室的红灯亮到第十三个小时,我蜷在长椅上数瓷砖缝里的血渍。林杨攥着诊断书冲过来时,我正用美工刀削第三根苹果——程砚清说要吃兔子形状的。
"海马体受损,选择性失忆。"林杨把CT片摔在我面前,金属框撞出刺耳的响,"满意了?他现在连二次函数都记得,独独忘了你。"
苹果皮断在指尖,血珠渗进果肉。那天他本不该出现在跨江大桥,如果我没在电话里说"再纠缠就跳江"。
(四)
"这是姜早,你真不记得?"林杨举着我俩的毕业照。病床上的程砚清额角还缠着纱布,歪头端详半晌,忽然笑出两颗虎牙:"我怎么会喜欢这种苦瓜脸?"
林杨的狂喜凝固在推门声里。我抱着沾露的洋桔梗僵在门口,看见程砚清眼底炸开的烟火。他猛地扯掉输液管,血珠溅在雪白被单,像那年我失手打翻的草莓酱。
"兄弟!"他眼睛亮得惊人,"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五)
后来程砚清总抱怨我偷懒:"人家恋爱要谈两次,你怎么连情书都只写一封?"我踮脚把他翘起的衣领翻好,银杏叶打着旋落进他围巾——还是当年剩的毛线。
林杨在婚礼上喝得烂醉:"早知道换个嫂子照片..."话音未落被程砚清捂住嘴。满室镁光灯里,我的新郎低头蹭我鼻尖,呼吸间带着初遇那天的枸杞香。
"不是照片的问题。"他吻去我眼尾湿意,"是姜早走过光阴的每个瞬间,都在与我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