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栖在钢琴键上摸到那张泛黄的照片时,琴房落地窗正飘进今年的初雪。照片里穿星空蓝毛衣的男孩抱着棉花糖微笑,背景是游乐园的旋转木马——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三岁生日照。
"原来我本该叫江念安。"他对着月光举起照片,手腕红绳突然断裂。珠子滚落在地毯上的声响,惊动了门外路过的影帝程砚。
这是程砚第一千次时间回溯,却是第一次失去所有记忆。他弯腰帮少年捡拾散落的木珠时,闻到对方发间若有似无的白山茶香,心脏突然剧烈抽痛。
"您相信平行世界吗?"林栖忽然仰起头。程砚这才注意到他眼尾有颗浅褐色泪痣,和三天前剧本研讨会上看到的童年照一模一样。那张照片本该在十年前的车祸中焚毁。
程砚不知道,此刻他西装内袋的怀表正在发烫。这是轮回管理局特制的时间锚点,秒针每走一格都在吞噬他的记忆。昨夜他亲手将林栖的DNA报告放进江家信箱,却不知道二十年前产科医院的监控显示,是江老太太把孙子换给了不能生育的小儿子。
林栖数着掌心木珠,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信。信上说当年奶奶抱着他在医院走廊徘徊七小时,最终把他塞进小儿子怀里时,婴儿服里还揣着生母手写的生辰八字。
"程先生做过预知梦吗?"林栖突然发问。他总梦见穿白大褂的男人在时光洪流中反复坠落,那人腕间缠着和他相同的红绳。此刻程砚袖口露出的红绳穗子,正随着捡珠子的动作轻轻摇晃。
程砚的手机突然震动,经纪人发来家族联姻的协议。他盯着文件末尾"林栖"的签名笔迹,想起三天前少年在片场给流浪猫包扎伤口的侧脸。当时林栖白衬衫袖口沾着碘伏,却坚持要先给小猫的断腿夹板。
"要听听我的秘密吗?"林栖忽然拉开钢琴凳暗格,取出盖着"绝密"印章的档案袋。程砚看到亲子鉴定报告上江氏集团的徽章,呼吸骤然停滞——这比他计划中提前了整整两个月。
落地窗外飘进的雪落在报告扉页,融化了"确认亲子关系"的钢印。林栖指尖抚过生母留下的泪痕:"今早江夫人哭着说找了我二十年,可您猜最先认出我的是谁?"
他举起左手,腕间有道淡色疤痕。三天前在影视城,程砚的私生饭将热水泼向他的助理时,是林栖用手臂挡下了那片滚烫。此刻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像极了程砚梦中反复出现的月牙胎记。
程砚的怀表突然发出蜂鸣。这是他特意设定的警报,当林栖的生命体征出现波动就会预警。但此刻少年只是安静地整理着童年相册,把全家福里空缺的位置拼上自己的照片。
"您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林栖将三岁生日照嵌入相框,"奶奶临终前拉着叔叔忏悔,说当年不该把我抢走。"他转动相框背后的机关,暗格里掉出本泛黄的育儿日记,每一页都记着"安安今天会翻身了"。
程砚的太阳穴突突作痛,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他看见前次轮回自己跪在林栖墓前,亲手埋下装有三千封信件的铁盒;看见第九百次回溯时林栖在钢琴上刻"我想回家";看见第一次轮回结束,少年在车祸现场握着他的手说"别哭"。
"其实我见过您。"林栖的声音忽远忽近。他展开那张被程砚助理扔掉的速写,画中人正在时光隧道里拾捡记忆碎片,"每次头痛欲裂时,都能看见您把怀表指针往回拨。"
程砚的西装口袋渗出鲜血,强行突破记忆封锁的代价开始反噬。他看见林栖在十二个平行时空里微笑,穿学士服的、在画展签售的、抱着新生儿亲吻的——都是他从未允许对方拥有的人生。
"江家的车到了。"林栖突然将木珠红绳塞进程砚掌心。院门外,江夫人正捧着草莓蛋糕踉跄跑来,奶油沾在貂绒大衣上像初绽的山茶。这是程砚三千次轮回里从未见过的场景,那个总是躺在ICU里的贵妇人,此刻发间别着林栖幼儿园做的纸蝴蝶。
怀表玻璃罩突然炸裂,齿轮扎进程砚心口。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林栖说:"谢谢您把我还给妈妈。"少年奔向生母时卫衣带起的风,吹散了程砚记忆里所有阴霾。
三个月后的美术馆,程砚站在《时光拼图》的巨幅油画前。画中少年在月光下拼合破碎的镜子,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人生。导览手册上写着创作者江念安的寄语:有些错过,是为了让真正的归途铺满星光。
程砚摸出始终没送出的婚戒,发现内侧刻着"AN&YC"。这是他在第三百次轮回时刻的标记,此刻却在阳光下折射出奇异光彩——两个字母正在缓慢消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时光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