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被抢走

丁程鑫那句“那是什么？”砸进耳朵里，像冰溜子捅穿了心口。

　　林潇潇筛糠似的抖着，手指头抠进雪泥里，指甲缝里全是冰碴子。

　　她死死埋着头，下巴颏快抵到胸口，恨不得把怀里的竹篮子摁进腔子里去。

　　脏兮兮的破布滑下去半边，露出个歪歪扭扭的底儿，几根篾丝支棱着，断茬口子白森森的。

林潇潇“是……是……”

喉咙眼堵得死紧，气儿都喘不匀，声音打颤。

林潇潇“是……编……编着玩的……”

她舌头打结，自己都不信这话。

　　马蹄踏着雪，往前挪了半步。乌骓马喷出的白气，混着风雪扑到脸上，冷得刺骨。

　　林潇潇感觉头顶那目光，刀子似的刮过她后脖颈，刮过那露了相的破篮子。

丁程鑫的声音不高，平平的，一点起伏都没有，可砸下来比秤砣还沉。他连马都没下，就那么坐在马背上，玄色的大氅边角垂着，连点皱褶都压得服服帖帖。风雪在他身边都像是绕开了走。

丁程鑫“风雪交加，一个妇人，怀里揣着十文钱，捧个破竹篮子当宝，摔在路当间……”

他顿了顿，那停顿的瞬间，压得林潇潇肩膀往下塌。

丁程鑫“编着玩？”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子，把她钉在雪地里。那点儿刚刚因为铜钱失而复得、又被车夫递回来的微末暖意，瞬间冻得梆硬。

　　完了。丁程鑫不是宋亚轩。宋亚轩眼里好歹还有那点“拙趣”的价码，能让她讨价还价。

　　眼前这位爷，那双深潭似的眼睛，只映着雪地的冷光，里头半分人味儿都瞧不见。

　　他看得透透的——这破篮子，就是她拿命换来的最后一点指望。

　　丁程鑫不再说话。只听见马鞭子一声轻响，鞭梢垂着，像条冬眠的蛇。

　　他微微俯身，那目光沉甸甸的，压得林潇潇抬不起头。

　　林潇潇浑身绷得像张拉满的弓，身上的痛混着灭顶的恐惧，啃噬着每一寸骨头缝。

　　她牙关咬得死紧，舌尖尝到腥甜，死死护着怀里那点破烂。

　　这是她的命！是爬出泥坑的梯子！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憋着。雪粒子扑簌簌打在脸上，融化了，又冻成冰壳子。

　　僵持。雪地上，一个蜷着，一个坐着，都成了风雪里沉默的石像。

　　终于，那车夫动了。他像块会走路的石头，脚步踩在雪上，陷下去又拔出来，没一点声儿。他走到林潇潇边上，还是那副硬邦邦的石头脸，弯腰，伸手，却不是冲她，而是探向她怀里死死搂着的竹篮子。

　　林潇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一缩！后背的骨头撞在地上，疼得她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可那手更快，铁钳似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抓住了篮子露出来的那个歪斜边沿。

林潇潇“不！”

一声呜咽卡在喉咙里，变成破碎的气音。她手指头抠着篮子的篾片，指甲刮得嗤嗤响，死活不撒手。眼泪混着脸上的雪水往下淌，冰凉一片，屈辱得浑身都在抖。

　　拉扯只在一瞬间。那车夫的手稳得像磐石，轻轻一拨，就把她冻僵的手指头掰开了。

　　竹篮子像片没根的落叶，轻飘飘地脱了手，落进车夫粗糙的大手里。他甚至没多看一眼，转身，稳稳地托着那破玩意儿，递到了丁程鑫的马前。

　　丁程鑫微微垂眼。马鞭梢在寒风中轻轻晃了一下，没碰。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落在那个沾满雪泥、歪斜丑陋的竹篮子上，像在打量一块刚从泥坑里捞出来的石头。

　　林潇潇瘫在雪泥里，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后一点依凭被夺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剧痛和寒冷包裹着她，像裹尸布一样勒紧。她眼前阵阵发黑，脑子里就剩一个念头，嗡嗡作响——完了，全完了。命根子被人捏在手里了。

　　风雪更大，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像是要把她活埋在这雪窝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