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篮子被夺走了。

　　林潇瘫在雪泥里，骨头缝里的剧痛还没散干净，又像是被人抽了筋。

　　风卷着雪粒子砸在脸上，刀刮似的疼，可那疼，远没有怀里空落落的感觉来得狠。

　　那破篮子还在车夫手里攥着，沾着泥，篾丝断茬支棱着，像咧着嘴的嘲笑。

　　她连看一眼丁程鑫的力气都没了，只死死盯着那篮子，眼珠子烧得发烫。

　　马鞭梢在风里晃了一下。

　　丁程鑫没再看她，也没再看那篮子，像是地上沾了块不碍事的泥巴。

　　他勒了勒缰绳，那匹黑得油亮的马喷了个响鼻，碗口大的蹄子踩在雪地上，溅起点雪沫子。

丁程鑫“走。”

一个字，砸出来，又冷又硬。

　　车夫把那破篮子往怀里随意一掖，利落地翻身上了车辕。

　　鞭子在空中脆生生一抖，车轮子碾过冻硬的雪地，骨碌骨碌响着，混在风雪声里，朝着村长家的方向去了。

　　马蹄声，车轱辘声，越来越远。

　　林潇一个人，像块被丢下的破布，嵌在雪泥坑里。

　　寒气顺着湿透的破夹袄往里钻，冻得她牙关咯咯打颤。

　　篮子没了。宋亚轩的契约，没了。

　　刚刚攥在手里还带着点热乎气的活路，没了。

　　雪粒子灌进脖子，她猛地打了个激灵，像从噩梦里挣出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瘫着！冻死在这儿，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一股狠劲儿猛地顶上来。她喉咙里嗬嗬两声，咬死了后槽牙，冻得像胡萝卜的手指头抠进身下冰硬的雪泥里，借着一股子蛮力，把自己从泥坑里硬生生往外拔！

　　膝盖骨像是碎了，一吃劲，钻心的疼让她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回去。

　　她吸着气，那气儿冷得肺管子都疼，硬是憋着，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指甲在冻土上刮，折了，渗出血丝，混着雪泥，糊在指头上。

　　她不管，就那么一点一点，把自己从泥窝子里磨蹭出来，爬到了路边硬实点的雪地上。

　　站不起来。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打着摆子。她撑着手臂，半跪半爬地往前挪。

　　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雪泥里那几道新鲜的车辙印子。印子很深，一直伸向村子深处，伸向村长家那黑黢黢的大门。

　　宋亚轩的契约……还在篮子里！

　　没有那张破纸，宋亚轩的话就是天上的云，风一吹就散！三七分成？十文定金？全是狗屁！

　　篮子在他眼里就是破烂，没那张写着字的纸，他认什么账？她林潇潇拿什么证明？拿这一身破衣裳和冻烂的脸吗？

　　冷汗混着雪水往下淌。不行，得把篮子要回来！至少……至少得把那张纸抠出来！

　　这念头一起，身体里倒像是硬生生榨出点力气。

　　她撑着手臂，挣扎着想站起来。

　　腿刚使上劲，膝盖骨就发出一声让人牙酸的闷响，疼得她眼前金星乱冒，扑通一声又跪了回去。

　　膝盖狠狠磕在冻得梆硬的雪地上，差点没把魂儿震出来。

　　她放弃了站起来的念头。

　　就着跪爬的姿势，拖着两条废腿，朝着车辙印的方向，手脚并用地往前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