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我非常震惊。刚才发生的事情证明秦夏的理论的确有用。渐渐地,我崇拜起他的推理能力来了。然而,我心里依然隐隐约约地怀疑,整件事也许是事先安排好捉弄我的。但是,他捉弄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似乎有些说不通啊。我见他看完了信,眼神茫然、黯然,显然是走神了。
“你究竟是怎么推理出来的?”我问。
“推断出来什么?”他没好气地说。
“就那个,他是退役的海军中士啊。”
“我没时间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他粗鲁地回答,随即笑了笑,“请见谅啊。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没事没事,你当真看不出那人是个海军中士?”
“真没看出。”
“知道这个并不难,可是解释起来就有点困难了。如果有人要你证明一加一等于二,你想必会觉得挺难的,可你还是坚信这是事实。即使隔着一条街,我都看清那人手背上挺大一块的蓝锚刺青。这自然让人联想到大海。然而,他举手投足间体现军人的仪态,两颊留着符合部队规定的髯须,这样我们就推断出海军了。这个人有些自视颇高、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一定注意到他那副昂着头挥动手杖的模样。从他的脸上,也可以看出他是个沉稳、体面的中年人。所有这些事实使我断定,他曾经是个中士。”
“太妙了。”我脱口而出,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小事一桩。”秦夏说,不过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我所流露出的讶异和崇敬之情使他非常自得,“我刚才还在说没案子办。看来我错了,瞧瞧这个。”他把那个信差捎来的信扔给我。
“啊,”我大声说,一边扫了眼,“这太可怕了!”
“这事看上去有点不寻常。”他平静地说,“劳驾给我念一遍好吗?”
下面就是我给他念的那封信:
尊敬的秦夏先生:
早上,在X城外郊区的废弃工厂发生一起命案。早上七点钟左右,有三名年轻的小伙子来这探险,因知此工厂已废弃,他们抱着里面有珍藏的心来这探险。起初并未有任何异常,当他们来到工厂的最高层,此层除了一些被遗弃的大型机器外,便空无一物,有一具女尸和一具男尸,两尸距离有一些距离。女尸身穿长裙,手臂有多处淤青;男尸衣着齐整,衣袋中有一张津协大酒店的卡片,后背上插着一把刀。当然,这些都是我观察到的,在您来之前,鄙人当保持现场原状。请您在十二点前亲临现场勘查。若您不能亲临现场,请务必详告,如蒙指教,不胜感激。
. 您忠实的李浩宇
“李浩宇是“蜀黍”中最有头脑的人,”我的同伴说“他和顾清影算是那群矬子中的高个。他们两个脑子反应快、精力充沛,但都过于因循守旧。两人相互间结下绊子,相互猜忌,就像一对职场上的美女一样。如果他俩一起侦查这件案子,那就有乐子瞧了。”
看到秦夏还能慢条斯理的侃侃而谈,我非常惊讶。“真是刻不容缓的事情,”我大声说,“我帮您雇辆马车来吧。”
“去不去我还没定呢。我这人可是懒得无可救药。不过,那也只是犯懒的时候才这样。有时我也是挺勤快的。”
“什么,这不正是你一直盼望的机会吗?”我问。
“亲爱的朋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即使我把整个案子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了,李浩宇和顾清影等人无疑会把所有功劳都揽于自己头上。因为我没有官方身份。”
“他在求你帮忙啊。”
“是的。他知道我比他强,他在我面前也承认这一点。但是,他宁愿割下自己的舌头,也绝不愿让第三者知道。算了,我们还是去瞧瞧。我可以独自一人破案。即使什么都得不到,也可以借机嘲笑他们,走吧!”
他迅速套上外衣,举止匆忙。刚才还是无动于衷的他,现在却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戴好帽子。”他说。
“你要我也去吗?”
“是的,要是没其他事的话。” 一分钟后,我们上了马车。往郊区的废弃工厂狂奔而去。
这天早晨起了雾,天空阴沉沉的。所有的屋顶都罩上了暗褐色的雾纱,看上去像是土黄色街道的倒影。我的伙伴兴致非常高,竟闲扯起克雷莫纳小提琴与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和阿马蒂小提琴的不同。但我却一声没吭,心里都是关于这件案子。阴郁的天气和即将面对的惨案让我心情压抑。
“你好像不把这桩案子放在心上啊。”我最后说,打断了他有关音乐的长篇大论。
“目前还不了解情况。”他回答说,“在掌握所有的证据前就开始推理,是会犯大错的,会让我们的判断产生偏差。
“情况你很快就可以掌握。”我手指前方说。远方出现了发生命案的工厂,在树林的衬托下,显得鹤立鸡群。由于这条道路通往另一个城市,所以路上有很多条被马车碾压过的痕迹,再加上昨晚下着大雨,因此痕迹更加明显了。
“就到这里下,停车,车夫,停车!”离工厂还有一百码左右的时候,他坚决要下车,于是我们步行,走完了剩下的这段路。
这座废弃工厂看上去非常阴森可怖。工厂前面零星的长着些歪歪扭扭的花草,地上是沙砾和粘土搅拌后铺成的。昨晚下了一夜的大雨,到处泥泞不堪。工厂四周用一米二高的砖墙围起,墙头上竖着木栅栏。倚墙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警察,身旁围着几个闲着没事看热闹的人,他们使劲伸长脖子拼命往里面张望,想看看里面的状况,但什么也没看到。
我还以为秦夏会马上进工厂,着手研究案情。但是,他看上去似乎并不打算立刻动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觉得这只不过是在故作姿态罢了。他在道路上慢悠悠地走过来走过去,面无表情的瞅瞅地面,瞅瞅天空,瞅瞅围栏。看了一通后,他慢慢走到工厂前面的空地上,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有两次,他停下脚步;有一次,我看见他笑了,还听见他会意的感叹声。潮湿的泥地上有许多脚印。但是,警察在上面来回走过多次了,我真看不出秦夏还能从中发现什么。不过,我很清楚,他有敏锐的洞察力,因此坚信他一定能发现许多我所不能发现的东西。
到了工厂门口,一个脸色白净、头发稍短的高个男人迎了过来。他手里拿着一个记事本,急忙上前热情地握住我同伴的手。“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他说,“我吩咐过他们不得动任何东西。”
“除了那儿!”我的同伴指着他刚刚观察的地方说,“就算是一群野牛踩过,也会比那好点。不过,李浩宇,想必你心里有谱了,否则不会让他们这么干的。”
“我在工厂里忙不过来了,”侦探顾左顾右地说,“我的同事顾清影先生也在这。外面的事他负责。”
秦夏看了我一眼,无不讥讽之意地皱了皱眉。“有您和顾清影这样的高人在,旁人也没有插手的必要了。”我说。
李浩宇有些自我感觉良好。“我想,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搓着双手说,“不过,案情还是比较离奇,我知道,您对这类案子很感兴趣。”
“您不是坐马车来的吧?”秦夏问。
“没坐,先生。”
“顾清影也没坐吗?”
“没有,先生。”
“那我们去看看那个工厂吧。”他话锋一转,随即迈步进工厂。李浩宇跟在后面,一脸的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