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影进门告诉我们的这则消息,非常重大却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们三人惊得目瞪口呆。坐在椅子上的李浩宇猛地站了起来,把杯子中剩下的红酒都打翻了。我默默地望着秦夏,只见他双唇紧闭,双眉紧锁。
“张衡也被杀了,”他喃喃地说,“案情复杂了。”
“以前就够复杂了,”顾清影嘟囔着坐在椅子上。“有点像到了个军事会议会场。”
“你这个—你这个消息可靠吗?”李浩宇结结巴巴地问。
“我刚从张衡的住处过来。”顾清影说,“我是第一个到现场的。”
“我们刚刚在听李浩宇讲他对这案子的看法。”秦夏斟酌着说,“能请您谈谈您的看法和做法吗?”
“没问题,”顾清影正襟危坐地说,“坦白地说,我原以为张衡与张铭彪的死有关,但这一新情况却表明我完全错了。我原本一直抱着那个想法,寻找张衡的下落。有人九日晚上八点半左右看到他们在X城火车站。次日早上七点,张铭彪的尸体在郊区废弃工厂被发现。我要搞清楚的是,从八点半到张铭彪被害的这段时间里,张衡在干啥?再后来他又干了啥?jing e紧跟着,我排查了X城火车站旁边的旅馆和出租房,因为我认为,如果他和张铭彪等两人分开的话,他自然会在车站附近找个住处过夜,第二天早上也会在车站附近出现过。”
“他们可能事先约好了在哪儿碰头。”秦夏说。
“确实如此,昨天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调查,却没有任何结果。今天一大早,我就又开始排查。八点,排查到哈斯街的利德私人旅馆,我问是否有一位叫张衡的先生住在那儿时,他们立即回答说有。”
“‘您肯定就是他一直在等的那位先生吧!’他们说,’他都等您两天了。’
“‘他在哪?’我问。
“’他在楼上,还没起床。他吩咐过,九点时叫醒他。’
“‘我现在就上楼找他。’我说。
“我当时想,我突然出现,可能会让他措手不及,骤不提防之下吐露点实情来。一个男佣主动带路。上了三楼。一条狭窄的走廊直通到门口。男佣把房门指给我,转身就要下楼。我看到了让人非常恶心的一幕。尽管有二十年的办案经历。这景象还是还我忍不住想吐。只见房门底下一道淡红色的血痕,弯弯曲曲流过走廊,在对面的墙根下积了一大堆。我不禁叫了一声。男佣转回头看个究竟。见到眼前的景象,他吓得几乎昏了过去。房间反锁了,我们用肩撞开门来到屋里。房间窗户开着,旁边有具身着睡衣的男尸,蜷缩成一团。他早已断气,四肢僵硬、冰冷。我们把尸体翻了过来,男佣马上就认出,他就是这间屋子的房客,张衡。他是被人用刀刺入左肋致死的。心脏一定是刺穿了。接下来就是最奇怪的一幕了:你们猜猜看,死者脸上有什么?”
秦夏还没来得及搭话,我就感到身上在起鸡皮疙瘩,觉得恐怖的事情就要发生。
“Vengeance一词,用血写的。”他说。
“正是这样。”顾清影有些后怕地说。一时间,我们全部沉默了。
这个不知名的杀手行动起来非常有步骤,但却同样令人费解。这就使得他的罪行显得更加恐怖。
“有人曾经见过凶手,”顾清影又说,“一个送报纸的孩子在去送报的时候,恰好要路过旅馆后面一条通往邮局的小巷。他发现,有人把梯子架靠在三楼的一扇窗户上,窗户开着。平时,这个梯子都是横放在地上的。从边上走过后,他回头看见有个人从梯子上爬下来。他腿脚不麻利地爬下来,那孩子还以为是在旅馆里干活的木匠或别的什么人。他也没特别留意,只是心里在想,这人来干活也太早了点吧。他记得那人一米七多的个子,脸上戴着面罩,似乎脸上有疤,穿了件棕色长外套,一瘸一拐地走着。杀人后,他一定还在房间逗留了一阵,因为我们发现脸盆的水里面有血迹,那是他在里面洗手留下的;床单上也留有血迹,可见他行凶后,还从容地擦干净了刀子。”
听见凶手的外貌特征与秦夏所描述的完全吻合,我不禁瞟了他一眼。然而,在他的脸上却看不见丝毫的喜悦。
“您在屋里没有发现与凶手有关的线索吗?”他问。
“没有。张衡的口袋里有个钱包,里面还有一千多块,分文未动。不管这两次神秘罪案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可以肯定地说不是为了谋财害命。受害人口袋里也没有什么文件或笔记本。”
“还有没有发现别的东西?”秦夏问。
“没什么重要东西了。死者的床上放着一本小说,是他临睡前看的。尸体旁的椅子上有个烟斗。桌上有一杯水。窗台上有个小小的药膏盒,里面装着两粒药丸。”
秦夏高兴地大喊一声,猛地站起身来。
“关键的一环就在这儿,”他兴奋异常地大声说,“整个案子就清楚了。”
两位侦探惊愕地看着他。
“现在我手头上所有的线索都理清了,不再是一团乱麻了,”我的伙伴信心十足地说,“当然,还有些细节需要补充,但我相信所有的情况大体已经搞清楚了。从张铭彪跟张衡在车站分手,直到发现后者的尸体,就像我亲眼目睹了整个经过一样。我来证明给你们看看。那两颗药丸您带来了吗?”
“带来了,”顾清影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盒说,“药丸、钱包我都随身带着,准备放到警局去妥善保管。说实在的,我原本没想拿上这两颗药丸的,因为我觉得它们没什么重要的。”
“请把它们放在这儿,”秦夏说,“这两颗不是普通的药丸。它们像珍珠一样,呈灰白色,又小又圆。在光线下几乎是透明的。从它们的重量和透明度看,应该是可以溶于水的。”秦夏接着说,“麻烦你把楼下那只小猎狗抱过来,好吗?可怜的小东西已经病了很久了,房东太太昨天还要求我把它安乐死呢。”
我下楼把它抱了上来,它呼吸困难,目光呆滞,看来离死不远了。确实,从他雪白的鼻翼就可以看出,它的年龄已经超过了犬类通常的寿限。我把它放在地毯上的一个靠垫上。
“我现在把其中一粒药丸切开,”秦夏说着,用小刀把药丸切成两半,“半粒放回盒子,以备日后使用。另外半粒放进这个酒杯里。杯子里是一茶匙的水。你们瞧,它在水里可以轻易地溶解。”
“这也许很有趣。”顾清影说。听他那语气,就好像是觉得有人在笑话他,自尊心备受伤害一样。“但是,我看不出这跟张衡的死有啥关系。”
“别急!我的朋友,你会发现确实有关系。我现在往里面加点牛奶,味道就好了。端到这条狗面前,它马上就会舔个精光。”
说着,他就把酒杯里的液体倒进一个托盘,放在小猎狗的面前。他迅速就把盘子舔干了。秦夏严肃的样子,早已使我们深信不疑。我们都一言不发地坐着,专注盯着那条狗,看看会有什么惊人的事情发生。然而,啥事也没发生。这只狗依然趴在垫子上,急促地呼吸着。显然,药丸既没有让它呼吸顺畅些,也没有让它呼吸更困难。
秦夏掏出怀表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但毫无结果,他的脸上满是极其懊恼和沮丧的神情。他咬着嘴唇,手指敲着桌子,显得非常焦躁。看见他情绪这么激动,我真是为他感到难过,而那两位侦探的脸上却满是嘲弄的笑容,见秦夏受挫,他们非常高兴。
“这不可能是巧合。”秦夏最后站起来大声说。他在房间里狂躁地走来走去,“这绝不会仅仅是巧合。在张铭彪的案子里,我就怀疑受害人是死于某种毒药。在其后张衡的死亡现场真就发现了两粒药丸。但他们竟然毫无作用。这是怎么回事呢?我敢肯定,我的推理不会有错啊。绝不会错的!但这条可怜的狗却一点事都没有。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高兴地尖叫着跑到药盒前,把另外一粒药丸切成两半,把其中半粒用水溶化,再加上牛奶,端给那条狗。这个不幸的小家伙刚把舌头沾湿,四肢便开始痉挛起来。然后就像被雷击中一样,直挺挺地死了。
秦夏说的最后这句话太让人吃惊了,我都怀疑他的神智是不是清醒。然而,眼前的这条死狗却证实了他的推断是对的。似乎我脑海中原本模糊不清的东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我开始隐隐约约地触摸到这个案子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