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官道上,一辆青布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土路,发出吱呀的声响。
马车内,一个小姑娘安静地坐着,正是郑楚玉。
她大约八九岁的年纪,如初生的海棠一般楚楚动人,眉眼间隐约已经可见来日风华绝代的模样。
小姑娘轻轻掀开车帘,入眼是荒芜的农田,几个衣衫褴褛的农人佝偻着身子在田间劳作,个个面黄肌瘦。
远处,一队士兵押送着粮草经过,扬起阵阵尘土。
这便是乱世景象,民生凋敝,烽烟四起。
楚玉不由想起祖母临终前的场景。
那个向来严厉的老夫人,在生命最后时刻终于想起了这个被她冷落多年的孙女。
她颤抖着抚摸楚玉的额发,气若游丝地说:
“走吧……等祖母闭了眼,你就去找你姨母,去找巍侯夫人……”
“不要留在郑家……郑家护不住你……”
祖母浑浊的眼中含着泪水。这个孩子太像她早逝的母亲,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没有半点心机。
若留在郑家,只怕会被当做奇货可居。
因为楚玉母亲的缘故,老夫人不喜欢这个孙女,可临终之前,却觉得处处亏欠,只能在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最有能力的亲人,凭借巍侯的权势,或许能护她周全。
年幼的楚玉并不完全明白祖母眼中的悲伤意味着什么,更不懂踏上这条前往巍国的路后,等待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她只是怀着一颗忐忑的心,去投奔这世上唯一可能庇护她的亲人。
当马车终于停在魏府门前时,早已等候多时的朱夫人急忙在丫鬟搀扶下迎了出来。
待见到马车里钻出的那个瘦小身影,朱夫人顿时红了眼眶。
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将楚玉搂进怀里,声音哽咽道:
“我的玉儿……我可怜的玉儿啊……”
“我那妹子好狠的心……竟丢下玉儿和我这个姐姐……那么早就去了……”
郑楚玉”姨母......“
楚玉被朱夫人这话勾起对亡母的思念,眼泪也簌簌落下。
一老一小竟在魏府门前抱头痛哭,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最后还是朱夫人身边的丫鬟上前劝慰道:
“女郎长途跋涉,想必早已疲累不堪。夫人还是先让女郎进府歇息吧。”
朱夫人这才抹去眼泪,但一双眼睛仍紧紧盯着楚玉稚嫩的面庞,手也牢牢握着小姑娘不放。
仿佛生怕一松手,这个外甥女就会如她母亲一般消失不见。
朱夫人牵着楚玉的小手,脚步急促地穿过曲折的回廊,推开了偏院里的一个房门。
屋内陈设虽不奢华,却处处透着用心。靠窗摆着一张黑漆凭几,几上放着青铜雁鱼灯;西墙边立着彩绘屏风,屏上绘着山海经故事;东侧设着一张红木榻,榻上铺着新织的蒲席,席边整齐叠放着素绢寝衣。
楚玉怯生生地站在门边,小手攥紧了衣角。
朱夫人见状,亲自拉着她进屋,伸手抚着她的额发,柔声道:
“玉儿,你就住在这里,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要是有什么还缺的,就吩咐人去添置,不要客气。
“之后我请先生来教你读书识字好不好?”
朱夫人本不是个心思细腻的性子,对待两个儿子时常粗心马虎之处,但是对着年幼的楚玉却是想尽办法周全起来。
楚玉看着模样同记忆中的母亲有几分相似的姨母,眼眶红红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