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郑楚玉13

说是只听一会儿，可楚玉却不知不觉听得入了迷。

直到那惊堂木“啪”地拍下，说书人拖着长腔说出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时，她才怔怔地收回视线，半晌没有说话。

魏俨侧目看去，只见她呆呆地望着茶盏中沉浮的茶叶，眼眶不知何时已微微泛红。

魏俨“怎么？听得这般入迷？”

楚玉这才回过神，捧着茶盏抿了抿唇，她声音之中含着一丝哽咽：

郑楚玉“这林姑娘……当真可怜。”

魏俨“哦？”

魏俨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挑眉问道，

魏俨“表妹何出此言？林姑娘父母双亡，注定要寄居在旁人家中，那贾府锦衣玉食，绫罗绸缎，比起她的族叔家中不知强了多少，如何会可怜？”

郑楚玉“才不是！”

楚玉突然激动起来，她那双杏眼盈着水光，哽咽道：

郑楚玉“若是能父母双全，谁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她明明......明明那样想她的父母，却连戴孝都要无人在意......”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已经细如蚊蚋，带着压抑的哭腔。

魏俨端起茶盏的动作一停，他自然知晓楚玉的身世，却不想一场说书倒勾起了她的伤心事。

其实按照楚玉平日里的性格，若是无人提点，她决计不会有这般多愁善感的心思，最多也是有时会思念甚少见面的父亲和早已去世的母亲罢了。

不料今日被这出说书触动了心绪，一时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之意，她抽抽噎噎道：

郑楚玉“我......我想我母亲了。”

在母亲去世之后，明明自己的父亲才是正经的家主，楚玉却活得却如同个寄居的小姐一般。

等到庇护自己的祖母去世，她千里迢迢来到魏府上投奔，便真的成了寄人篱下的穷亲戚。

魏俨收起了玩笑的神色，皱起眉看着她道：

魏俨“可是有人给你气受了？”

魏俨自幼长在魏府，虽然有徐老夫人的疼爱，但因为家奴之子的身份，没少受人非议。

今日看着楚玉这般神情，略一思索，便知道是背地里有人嚼舌根。

楚玉连忙摆手，见魏俨一幅要给她做主的模样，急得眼睛都红了：

郑楚玉“不不！并没有！”

见魏俨还是一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垂下眼，哽咽着徐徐说道：

郑楚玉“我只是想念我母亲在的日子……祖母不喜欢我……可我不稀罕……我有母亲疼爱……”

郑楚玉“姐姐们讨厌我……我也不在乎……”

郑楚玉“可母亲再也没有醒过来……我的家便不是我的家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

魏俨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一股从未有过的酸涩在胸口蔓延。

他看着楚玉，就想看着曾经受尽委屈却只能偷偷哭泣的自己。

他下意识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猛地顿住。

楚玉并没有发现他的动作，她似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很快抬起眼，笑中带泪道：

郑楚玉“所以表兄，我对我现在的日子很知足，我很喜欢魏府。”

魏俨定定地看着她，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刀。

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尖锐得不像他自己：

魏俨“你很知足，便是明明不喜欢读书，却还是整日里抱着书不撒手，就为了讨外祖母的欢心？”

魏俨“你很知足，便是明明怕血怕得要死，却还是整日里陪着魏邵那小子去演武场？

魏俨“你很知足，便是即便不喜欢我这样的混账，也不敢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邀约？”

魏俨一声一声地质问，似是在问楚玉，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今这般放浪形骸的日子，你真的喜欢吗？

你真的甘愿做一个流连烟花之地的无能纨绔吗？

你真的不曾想过……征战沙场、逐鹿天下吗？

雅间里静得可怕，连楼下的说书声都仿佛远去了。

魏俨看着楚玉惊惶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低哑：

魏俨“表妹，你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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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应该算是他俩交心的重要节点吧，这个时候的魏俨比魏邵心思要深沉，之前觉得楚玉好玩所以一直逗她，从今天起才有了真正同病相怜的情谊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