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郡城的城墙在夜色中巍峨耸立,青灰色的墙砖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连绵的城垛沿着东西方向延伸,在雨幕中渐渐隐没不见。
城门上的瞭望塔里,守城士兵紧握长矛,警惕地注视着远方。
“有动静!”
一个年轻士兵突然低呼。
守将眯起眼睛,透过滂沱大雨,果然看见远处出现一片黑压压的影子。
那整齐的行军队列,在闪电的照耀下若隐若现。
“是君侯回来了!快开城门!”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缓缓开启。两队铁甲士兵鱼贯而出,在泥泞的道路两侧列队。
雨水顺着他们的铠甲流淌,却无人动弹分毫。
“君候归!”
“君候归!”
整齐的呐喊声中,魏劭骑着战马缓缓而来。
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城门外那个纤细的身影上。
郑楚玉站在雨中,一袭浅紫色衣裙衬得她愈发亭亭玉立。
魏枭在她身后撑着纸伞,高大的身子如同一座巍峨的山,牢牢地挡住了斜飞的雨丝。
楚玉的脸色在雨夜中显得有些苍白,却在看到魏劭的瞬间绽放出明媚的笑容。
魏劭心中一动,猛地夹紧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加速向前。
还未到跟前,他已飞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楚玉面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少女身上淡淡的药香混着雨水的清新,让他紧绷多日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自从那年亲眼目睹祖父、父亲和兄长惨死,魏劭就再未有过安稳的睡眠。
漆黑的木箱、无头的尸身、刀刃砍入血肉的声音,这些噩梦夜夜纠缠着他。
是楚玉,同样承受着丧父之痛的小姑娘,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小小的身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哪怕她身子虚弱,也一遍一遍地告诉他会好起来,恶人会遭到报应。
他收敛了所有少年意气,活成了父兄曾经的模样,撑起了巍国,在这乱世之中有了一席之地。
可他的表妹,却迟迟不能好起来。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他的身上整日里弥漫着血腥气,他甚至有一段时间陷入了自我厌弃,是不是因为他造的杀孽太多,才报复在了表妹的身上。
同样也是表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这些不关他的事,她会好好吃饭,好好喝药,一定会好起来。
可他的精神却始终紧绷着,夜夜不得安枕。
哪怕这几日手刃仇人,他也依旧不曾放松下来。
直到此刻将楚玉拥入怀中,他的心中才真正安定了下来。
他是她在这刀光剑影尸山血海之中唯一的心灵安处。
郑楚玉“表哥……”
楚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睁大了眼睛,但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平复心绪后,魏劭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伸手抹去了眼角的痕迹,从侍从手中取过自己的披风,仔细为楚玉系好。
楚玉仰头看他,笑道:
郑楚玉“我穿了披风的,表哥不必担心。”
魏劭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捏,只觉触手的肌肤带着几分凉意,不由得皱起眉。
他一边接过魏枭手中的伞,揽着楚玉往城内走去,一边无奈道:
魏劭“夜雨寒凉,你何必出来等我?我回来第一时间就会去见你。”
楚玉仰起脸看他:
郑楚玉“我实在等不及了。从半月前就开始数日子,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魏劭失笑,脚步跟着她的步子,牢牢将她护在怀中:
魏劭“是盼我回来,还是盼魏梁、魏朵他们带的话本?”
楚玉不好意思地低头:
郑楚玉“当然是想表哥啦!”
魏劭无奈摇头,想起什么来又道:
魏劭“我命人给你带了些零嘴,”
在楚玉骤然亮起的目光中,又补充道:
魏劭“辛都的食物口味重,你身子弱,不可多食。”
郑楚玉“知道啦知道啦!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个。”
魏枭早在魏劭出现的时候,就自觉地后退一步,和魏渠几人站在了一起
魏梁看着两人相依偎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
“主公和女郎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此番拿下辛都,亲事该定下来了吧?”
然而却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无尽的沉默在雨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