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分,魏府西侧的宗祠大院笼罩在一片肃穆之中。
五间朱红大门被仆役依次推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走到最后一道门前,楚玉忽然停住脚步。她望着门内隐约可见的烛火,轻声道:
郑楚玉“表哥,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魏氏宗祠向来不许外人进入。当年她不过是个稚童,自然无人计较。可如今她已长大,再要入内实在不合礼数。
魏劭闻言转身,他低头凝视着楚玉,神色晦暗不明。
魏劭“更深露重,表妹还是同我一起进去。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未等楚玉回应,他已经握住她微凉的手,不容拒绝地将她往前带去。
楚玉想起多年前魏劭初掌家主之位时,那些宗亲们百般刁难的情形,心头一软,终究没有挣脱,跟着他迈过了那道门槛。
甫一进门,便只见魏家宗族众人早已齐聚,分列两侧抱厦之中。
男左女右,将两间厢房挤得满满当当,却静得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望来,在看清魏劭牵着楚玉的手时,不少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楚玉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在许多双目光的注视之下,魏劭牵着楚玉的手,沿着脚下那条宽阔的青色甬道一步一步地进入到了祠堂。
松柏苍翠,肃穆庄严,堂门陛台的两侧,置了两只半人高的古色斑的巨大青铜焚鼎。
鼎内已经焚着茂盛香火,两蓬青烟从鼎口而起,空气里漂浮着浓烈的香火气味。
魏家宗族的执事早已带人等候,徐氏、朱氏早已在里面。
烛火通明的正堂上,“祖德流芳”的金字匾额高悬,两侧楹联墨迹深沉,写着:“敬恭明社则笃其庆;昭穆列祖载锡之光”。
供桌后的神龛中,魏氏历代先祖的牌位依次排列,最上方那三块崭新的灵位格外醒目。
徐老夫人正拈香祝祷。
她身形瘦削却挺拔,一袭玄色衣裙更显肃穆。花白的发丝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她双目紧闭,嘴唇微动,虔诚地默念着祷词。
当魏劭牵着楚玉踏入内堂时,原本肃静的人群顿时起了骚动。
内堂的族人们面面相觑,眼中尽是惊诧。
在这样的场合将楚玉带来,其用意不言自明,这分明是要定下楚玉魏国女君的身份。
一些心有盘算的人交换着眼神,脸上写满不甘,不过一个病秧子孤女,魏劭倒也真的当个宝。
但魏典不在,魏劭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怕见血的毛头小子,身上的血腥之气足以让这些族老闭嘴。
他们不敢大声喧哗,但小声议论却是少不了的。
“郑姝一介未出阁的女流之辈,又非魏家人,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是啊这场合何等重要,主公莫非是色令智昏了不成?”
祝祷完毕,徐老夫人缓缓睁眼。
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目光如炬地扫过并肩而立的两人,在看到他们交握的双手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郑云将军当日是为护我魏家而殒命,郑姝这些年养在我膝下,与我的亲孙女无异。今日与仲麟一同行礼,也是应当。”
徐老夫人声音沉稳,在寂静的祠堂内格外清晰,魏劭抬眼与祖母对视,二人目光相接处似有暗流涌动。
他带楚玉来此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他要向全族宣告,这魏国女君的位子,非楚玉莫属。
更要让那些觊觎珍宝之人明白,楚玉是他魏劭认定的妻子。
可祖母这番话,却将他们的关系轻描淡写地归为兄妹之情。
魏劭眸色渐深,他不信睿智如祖母,会看不出自己的心思。
那么,她为何要这样说?
是另有深意,还是......另有所图?
然而此时却不是争辩这些的时候,魏劭目光沉沉地看着楚玉,他想要的,从来没有的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