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啪”地一拍，说书人苍劲有力的声音在厅内回荡，将众人带入那大观园的悲欢离合中。
楚玉双手托腮，杏眼一瞬不瞬地望着楼下说书台，随着故事渐入佳境，她脸上明媚的笑意渐渐消散，转为了沉重和伤怀。
待她眼泪汪汪之时，魏俨从袖中取出帕子递过去，叹道：
魏俨“怎么每次听《石头记》都能把你惹哭呢？早知道我便不陪你来了。”
魏俨“说来也是倒霉，怎么偏偏让咱们听到了这一章，平白让你伤心。”
楚玉接过帕子拭泪，声音还带着哽咽：
郑楚玉“我不是自己伤心，我是替林姑娘难受。
郑楚玉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若非贾母对林姑娘真心疼爱，她大可把自己当作寻常客居，断不会生出这些妄念来。”
郑楚玉“正是因为得了这份慈爱，却又处处受制于人，才会这般痛苦......”
魏俨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他原以为楚玉是因为感慨木石前盟的遗憾，却不想她竟看透了这一层。想起她方才的话，魏俨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怔怔道：
魏俨“你如何知晓贾母是真心疼爱林姑娘？焉知不是惺惺作态、另有所图？”
楚玉这些年于口舌上大有长进，说起故事来更是滔滔不绝：
郑楚玉“若非真心疼爱，怎会让林姑娘与她一起同住碧纱橱，日常同寝，便是平日里也时时垂问。
郑楚玉便是老夫人对待最疼爱的宝玉，也时常有训诫之处，独独对林姑娘，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这不是疼爱，那什么才是？”
魏俨怔住，眼中似有水光闪过，他喃喃道：
魏俨“原是如此吗？”
外祖母对我并非是警惕和利用，也是有真心实意的疼爱的是吗？
他又追问道：
魏俨“若你是林姑娘，处于这等境地之中，你会如何去做？”
楚玉不明白他的神情为何突然严肃了起来，但下意识带入那身处贾府的林姑娘。她歪着头想了想，认真道：
郑楚玉“外祖母疼爱我，我便只对外祖母好，凤姐姐喜欢我，我便也对她好。
郑楚玉他们今日对我好一日，我便也对她们好一日，来日他们若是不对我好了，我便也不跟他们好了就是。”
她脸上泪痕未消，还带着几分不知世故的天真，这一番“好来好去”的话，和多年前那个说着“我很知足”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不同。
魏俨闻言，心头一震，他低声重复道：
魏俨“是啊，谁待我好一日，我便待谁好一日......”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
这些年在魏府如履薄冰的日子，那些在得知身世之后对老夫人生出的复杂情感，似乎在这一刻都有了新的解读。
他们这么多年的情分绝不是假的，他魏俨这一身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的。与其听了陈滂的话对巍国不利，不如先开诚布公地同徐太夫人谈一谈。
魏俨“若当真到了绝无转圜的余地，至少......”
魏俨转头望向楚玉，眼中泛着温柔的光彩。
至少我还有玉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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