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风氏子弟皆以箭术传家,其中自然不乏佼佼者,她的二哥防风邶便是其中好手。
而旁人不知的是,若论灵力修为,意映或许不及二哥,但论箭术造诣,她才是家族百年来最出色的那个。
究其原因,除却天生的灵力与天赋,更多是因为她骨子里的性情使然。
坚定,孤执。
如离弦之箭,一去不回。
每一支箭都只有一次射出的机会,似流星划过天际,绚烂一瞬便要坠落。
亦如飞蛾扑火,纵百死犹不悔。
若说落水时她对自己的心意尚有几分勘不破,那么在濒死之际,望着那道绯色身影破水而来的瞬间,胸口处剧烈的心跳无不在昭示着——
她心动了。
既已心动,便要去争取。
她既能对自以为的心上人立下“死葬涂山坟”的誓言,如今面对真正的心之所向,又岂会有半分犹豫?
她自幼与二哥相伴长大,从垂髫稚子到窈窕少女,他参与了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能与二哥长相厮守?
她不愿嫁人后与二哥再难相见,那为什么不能直接嫁给二哥?
于是在看到防风邶的瞬间,她故意装作溺水之态,又下意识地引诱二哥产生肢体接触。这个法子不过是试探罢了,若他当真对她没有半分情意,自然不会受她引诱。
可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躺在客栈的床榻上,防风意映望着桌上摇曳的烛火,想起男人抱着她上岸时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歪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她双颊泛着病态的潮红,嘴唇却苍白如纸,这些日子被囚禁在家中本就郁结于心,再加上呛了水,此刻正发着高热,然而她的心底却畅快极了。
一阵穿堂风过,烛火剧烈晃动。
她眼前渐渐出现重影,两点、三点......
模糊的光晕在视线中跳动,一如她的心。
忽然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
夜风卷着寒意涌入,那烛火晃得越发厉害了。
意映转头看去,正是防风邶端着汤药进来,面上犹带着几分愠色:
“这的大夫不甚高明,你先将就着喝,待会儿我便带你回府。”
意映唇角笑意更深。高辛城中本就医者寥寥,她原本是故意拖着不肯回防风谷,只想与他多待片刻,却不曾想这人当真寻来了汤药。
她也不起身,就这般穿着素白中衣斜倚在榻上,乌黑发丝散落肩头,端的是一幅楚楚可怜之态:
防风意映“多谢二哥。”
防风邶见她这副等着人喂药的娇气模样,无奈叹了口气,认命地坐下,一勺一勺将汤药喂到她唇边。
汤药有些烫,他细心地吹凉再递去。只见那苍白唇瓣微微开启,隐约可见内里粉嫩的舌尖。
想起方才水中那个意外的亲吻,防风邶的眼睛似被灼烧一般猛地一眨,迅速别过脸去。
他从未想过,喂药竟是如此煎熬的事。
明明从前他们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却都不如此刻难熬。
一碗汤药终于喂完,他放下瓷碗转身欲走,腰间玉带却被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攥住。
转身望去,只见得意映青丝披散,小脸微微仰起,眉眼盈着水光,眼中满是依恋与挽留,他只得轻叹道:
相柳“小妹,该歇息了。”
意映见他这般模样,忽的扁了扁嘴,水润的黑眸中盛满委屈:
防风意映“二哥也是喜欢我的吧?那为什么不敢承认?又为什么躲着不见我?”
防风邶浑身一僵,只觉脑海中轰地炸开万千烟火,震得他耳畔嗡嗡作响。
她怎么会知道?
她何时察觉的?
想起水中那个旖旎的意外,他心绪纷乱如麻,一时之间竟忽略了她话中的那个“也”字。
她会不会觉得我存心轻薄?会不会觉得这悖逆人伦的心思令人作呕?
思及此,他眼眶倏地红了,冷下语气道:
相柳“我不曾喜欢,我也没有刻意躲你,不过近日才得空出来,恰好碰上你罢了。”
嘴还挺硬。
意映撇撇嘴,
防风意映“你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暗中跟着我?为何从小到大待我那样好?”
心弦如琴,仿佛被一双手轻轻拨动,震出绵延不绝的余音。
防风邶猛地按住那根震颤的弦,强行截断所有未尽之言,冷声道:
相柳“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意映对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嗤之以鼻,她冷笑一声:
防风意映“好啊,那我问你,是换了旁支的堂妹,你也会这般待她吗?”
她突然撑起身子,湿漉漉的眸子直直望进他眼底,
防风意映“也会亲她抱她,会在她溺水时......那样渡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