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陆振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瞬间血往头上涌，整张脸涨得通红，直接拍着桌子站起，叫来司机，连夜往大上海舞厅。

舞厅仍是歌舞升平，悠扬的音乐中，每个人都迷失在这短暂的快乐中，男人们梳着光亮的背头，女人们烫着波浪卷发，高开衩的旗袍下，白嫩的双腿若隐若现。雪茄的烟圈在空气中缓缓扩散，烟味混杂着刺鼻的香水味，陆振华拧紧眉头，他一向讨厌这种交际场所，自然也不允许子女来这里。

他知道这家舞厅是上海最有钱的地方，不少有权有势的人都会在这里交际应酬，同时这里也是秦五爷的地盘。

陆振华明白道上的规矩，他不想闹事，更不想树敌，按耐住心中的反感，不动声色地进去后，找了个座位坐下。

你可记得，三月暮，初相遇

往事难忘，往事难忘

两相偎处，微风动，落花香

往事难忘，不能忘

陆依萍的声音如一汪清泉，纯净得不掺一丝杂质，陆振华看着她在台上唱歌。

他透过依萍好像看到了年轻的傅文佩，那时他上战场，她就等着他，待他骑着战马，凯旋而归时，她会小跑着上去拥抱他。

歌声好似在诉说着他的往事，几十年过去，好多事已经被他忘记了，好的，坏的……

往事难忘，已然忘

陆依萍演出结束后，她在后台收到了一张纸条：我在大上海舞厅等你----陆振华

她的脸色一变，猛然站起身。

“ 怎么了？” 一旁的何书桓关切地问着。

“ 我爸爸来了。” 陆依萍知道这天终究还是躲不掉，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出后台，视线在人影憧憧中找寻着陆振华。

陆振华是醒目的，在这个奢靡的大上海舞厅，在一众穿着西服，抽着雪茄的地方，他仍然固执地穿着长衫，抽着烟斗，显得格格不入。

也许，陆振华他老了。

“ 果然，您还是来了。” 她走到他的身侧。

陆振华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的意味她看不明白，“ 这的老板每个月给你多少钱？” 他悠悠地开口，没有生气没有斥责。

“ 每个月有200，秦五爷说下个月会涨到300。”

“ 我每个月给你400，你去和老板说唱完今天就不唱了。” 陆振华继续道，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依萍摇摇头，“ 我不要，我现在自己赚钱自己花，在这唱歌我很快乐。”

“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这是命令，我陆振华的女儿绝对不可以在这种地方唱歌。” 他拍着桌子站起来。

命令？依萍嗤笑着，果然还是和之前一样固执又自私。

“ 你笑什么？”

“ 您没有资格命令我什么，我不是您的部下，也不是小兵。另外您好像忘记一件事，我是您不要的女儿。” 依萍上前一步，对上他的眸子，“ 换句话来说，我是您丢掉的女儿，一个被丢掉的女儿会有家吗？”

她步步紧逼，句句像针般扎在他的心上，她总能一针见血地戳在他的痛处。

不远处的秦五爷向这边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保镖上前制止他们。

陆振华看向周围，“ 麻烦请你们老板过来跟我谈。”

秦五爷起身走过去。

“ 你好，我是这的老板。” 秦五爷伸出手。

陆振华也伸出手握住了对方，随后轻轻点头维持着礼数，“ 我是陆振华，是陆依萍的父亲。”

秦五爷随后也点着头示意，“ 陆先生，我们办公室聊。”

到了办公室后陆振华直接开门见山，“ 今天陆某是想来带走自己的女儿的。具体她欠您多少钱，我会赔给你。”

“ 陆先生，您黑豹子的名声我早有耳闻，我秦某人一向是敬重英雄的，但今天您的要求请恕我难以从命。” 秦五爷嘴角挂着笑，可眼神里透露着凌厉。

“ 刚刚您也看见了，白玫瑰在我大上海那是非常叫座，从我私心来说，我是非常舍不得她的，更何况她和我签了合同，具体是走是留，要看她自己的意愿。”

二人的目光随即便投射在依萍身上。

“ 白玫瑰，你自己说，你是要当白玫瑰还是陆依萍。” 秦五爷手中轻摇着扇子。

“ 大上海舞厅只有白玫瑰，没有陆依萍。” 依萍目光对上陆振华的视线，正色道。

“ 陆先生，请恕我无能为力，这是您的女儿自己的选择。” 秦五爷收起扇子，轻轻摇着头，略显无奈。

交谈的气氛并不愉快，陆振华看得出来秦五爷并不打算放人，只能先退一步。

“ 那既然今天聊不出结果，那我便不再叨扰了。”

陆振华并不打算回家，他让司机先回去，自己开着车在稍远的地方停下，他在等着陆依萍出来。

片刻，陆依萍和何书桓出来了，她盯着不远处的陆振华，知道自己今天根本不可能走掉。

“ 依萍，你是自己跟我走，还是我用绑的。”

“ 爸，您不能这样，这是我的自由。” 依萍被他激得来了火气。

“ 我不管你什么自由，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去，这段时间你都不必去大上海了，我会找律师给你弄出来的。”

何书桓看着僵持在原地的二人，他将依萍护在身后，上前想要劝说，“ 陆伯伯，您… ”

“ 你闭嘴，何先生，我敬你是依萍的男朋友，对于你在我两个女儿之间跳来跳去就不说了，现在你少管我的家务事。” 陆振华语气有些不悦。

陆依萍知道这是他要发怒的前兆，她拉扯着何书桓的衣角，微微摇着头，示意他别再说话了。

陆依萍还是被绑着上了陆家的车，车内，她气急败坏地将陆振华骂了一番，他没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 你冷静一下，别因为和家人置气而毁了自己。”

看着陆振华的车离去，书桓慌张极了，之前依萍被鞭子抽的伤痕还历历在目。这次直接被陆振华发现在当歌女，不知道回去会受怎样的折磨，那个陆家根本没人会帮她，依萍又那么倔强，自己刚刚又被下了死命令，也不能去帮忙。

现在他想着应该也就正在报社加班的尔豪能帮忙，他连忙跑到舞厅办公室，只祈祷着尔豪能赶紧接听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