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陆尔豪匆匆丢下笔，立即驱车回家。

正如他预想的一般，家中一片残籍。陆依萍瘫坐在地上，脸颊红肿，眼中含泪，却倔强地不让它掉出来。陆振华的脸因怒气而涨得通红，额角暴起的青筋表示着他已然处于暴怒的边缘，梦萍和王雪琴在一旁抱着胳膊，时不时地切切思语，脸上皆是看好戏般的嘲弄。

陆如萍上前拉扯住他的衣袖，“ 哥，怎么办呐？你快劝劝爸爸好不好？”

他上前将陆依萍扶起，目光从上而下快速扫过，幸亏，自己回来及时，爸爸暂时还没用鞭子打她，只是脸上明显的红印，应该是被甩耳光留下的。

“ 陆尔豪，你给我让开，有你什么事！” 王雪琴止住笑，正色道。

“ 爸，你不能这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他没有理会王雪琴，而是将依萍护在身后。

“ 陆尔豪，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依萍在大上海唱歌？”

“ 是的。 ”

“ 混账！” 陆振华重重地拍了下桌子。

梦萍抱怨道：“ 爸，你怪哥哥干嘛，明明是这个陆依萍，她不知羞耻…”

“ 你闭嘴！” 陆振华眼神瞪过去她不甘心地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 老爷子，您再生气也不能拿尔豪撒气啊，又不是他让依萍去大上海唱歌的。” 王雪琴冲着依萍翻了个白眼。

“ 你也闭嘴，看看你教出的好儿子，居然学会骗父母了。”

“ 我… ”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对着陆振华凌厉的目光，她识趣地闭上嘴。

陆尔豪拉着依萍就往门外走，他想将她带离是非之地。

“ 陆尔豪，你敢带她走，后果你可以试试。” 语气中透露着威胁。

陆尔豪第一次想要反抗陆振华，他拉着她，快步走到院门口。

陆依萍回头盯着他的眸子，他眼中多了些她看不懂的情愫，犹豫片刻，还是跑出了陆家大宅。

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想：她终于是自由的了。

“ 陆尔豪！” 背后陆振华的语气里是遮不住的怒意。

屋内

“ 来人，把我的马鞭拿出来，我要打死这个畜牲！”

众人被吓愣在原地，一时间，无人回应。

“ 没人拿是吧，好，我自己去拿。”

他迈着步子上楼，如萍连忙跑过来劝他，“ 尔豪，你怎么回事？快去跟爸道个歉啊，看这架势你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他只是摇摇头，凭什么要去道歉，他没有做错。他自嘲地笑着，这个场景真熟悉，这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陆振华手里拿着鞭子，一步一步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 爸，您不应该强行将依萍绑过来。” 他就这样站立在中央，挺直着腰板。

“ 不应该？你现在也要开始教训我了吗？” 陆振华看着他说。抬手就挥起马鞭，用力一抽，尔豪身形一顿，背后是火辣辣的疼。

王雪琴哭着跪在地上，“ 老爷子，您放过尔豪吧，他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他他隐瞒也是出于好意啊。”

“ 陆尔豪，你错没错？”

“ 我不认为我有错，依萍去唱歌完全是因为您的问题。” 他咬着牙，尖锐地戳着他的痛处。

陆振华被他的话激起了火气，抬手连抽两鞭，陆尔豪生生受着，只觉脑袋有些发晕，没站住，便跌坐在地上。

王雪琴爬过去抱住他，不停地哭喊，“ 老爷子我求求你，你别打他了，你要打就打我吧，我替他受着，我求求你了… ”

如萍梦萍也跪下来，“ 爸，求您别打尔豪了。”

“ 尔豪，你到底错没错？” 陆振华收回鞭子，厉声质问。

尔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 我不管你是服还是不服，在这个家就是我说了算。” 陆振华将鞭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转身上了楼。

陆家今晚注定支离破碎。

王雪琴叫来医生处理尔豪的伤口，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待到医生离开后，忧心忡忡地开了口，“ 尔豪，你说你管依萍干什么，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关心她，她想当歌女舞女就让她当呗，你靠近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熟悉的话术，是他之前劝何书桓的，可惜现在中毒上瘾的却是他。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淡淡地开口，“ 妈，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王雪琴叹了口气，有些心疼陆尔豪，便没再开口，转身离开。

陆尔豪头上直冒虚汗，背上的伤口即使用药处理过还是那么疼，每一次呼吸都会牵扯出新的痛楚。

那天的依萍是怎么忍下来的？那晚还下着那么大的雨，她当时应该没有钱买药，没有钱看医生，难怪她如此恨陆家。

他想明白了一些事，也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在这个家，陆振华完全是天一样的存在，他们就像是在夹缝中生存的小草。

从小到大，陆振华给他们立过不少规矩

他，如萍，就连嚣张跋扈的梦萍，所有的孩子都是按照陆振华的规矩走，一步不敢出错，他们对陆振华是害怕的。

所有孩子中唯独陆依萍她不害怕，她不遵循规矩，只遵循内心，她敢迎着陆振华讲自己的道理，完成自己的想法。

所以所有孩子也包括他，他们是讨厌陆依萍的，每次看到陆依萍被打，总是舒口气，看吧，这就是有个性的下场。

可是他也是羡慕陆依萍的，羡慕中又掺着一丝嫉妒，嫉妒她凭什么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她凭什么有勇气反抗陆振华，凭什么可以那么任性，凭什么她可以轻而易举完成他不敢的事。

这顿鞭子竟让陆尔豪生出一丝痛快，他第一次有勇气反抗陆振华，第一次直面自己内心的意愿。

陆振华说过，陆依萍是他最讨厌的孩子，因为她太有个性了，同时也是他最喜爱的孩子。

对尔豪而言，也是一样的，他讨厌她，可是却忍不住地去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