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扇门:镜中笑颜
鹭卓站在自己的门前,指尖悬在门把上方迟迟未落。门板上刻着他的名字,每一笔划都镶嵌着细小的镜面碎片,反射着他此刻紧绷的表情。
"怎么了?"赵小童递给他一块从墙上剥落的金色装饰片,"带着这个,说不定有用。"
鹭卓接过金属片,勉强扯出招牌笑容:"能怎么了?我可是要单枪匹马闯关的勇士。"他故意用夸张的舞台腔说道,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蒋敦豪按住他的肩膀:"记住,门里的一切都是幻象。抓住你内心真正..."
"知道啦知道啦,"鹭卓摆摆手打断他,"不就是直面内心恐惧嘛。"他转动门把时,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第一次握住麦克风时的感觉。
门后涌出的不是光线,而是无数镜面反射的碎片化景象。鹭卓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了进去。
鹭卓跌坐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镜子边框是巴洛克风格的鎏金雕刻,但已经氧化发黑。他抬头,看见镜中的自己——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苟,嘴角挂着完美的职业微笑。
"欢迎来到《镜中笑颜》。"镜中人开口说话,声音和鹭卓一模一样,但每个音节都像是精心计算过的表演,"在这里,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保持微笑。"
鹭卓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由无数镜子构成的迷宫中。每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角度的他,但所有镜像的表情都微妙地不同:有的夸张大笑,有的含蓄微笑,有的则是他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诡异笑容。
"规则很简单,"镜中人继续说,"找出唯一不笑的'你',就能离开。但是..."它突然贴近镜面,鼻尖几乎碰到玻璃,"每次你露出真实的情绪,就会有新的镜子生成。"
仿佛为了验证这句话,鹭卓因为惊愕而皱起眉头的瞬间,身后"咔嚓"一声裂响,一面新的镜子凭空出现,里面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
鹭卓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嘴角扬起熟悉的弧度。镜子迷宫里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有的高亢,有的低沉,全都带着令人不适的机械感。
他开始在迷宫中穿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控制着面部肌肉。镜中的无数个"他"开始说话:
"观众喜欢我这样笑。"
"再难过也要保持微笑啊。"
"没人想看你哭丧着脸。"
声音层层叠叠,像潮水般冲击着他的耳膜。鹭卓捂住耳朵,但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看见一面镜子里闪过自己第一次登台时的画面——十五岁的少年在后台呕吐,上台瞬间却换上灿烂笑容。
"那不是很好吗?"最近的镜中人歪着头,"你天生就该逗人开心。"
鹭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选秀节目里评委的话:"你的优势就是这张永远阳光的脸。"想起经纪人的叮嘱:"观众不需要知道你也会难过。"想起微博评论区:"鹭卓怎么会抑郁?他明明每天都在笑啊。"
一滴汗从他额头滑落。新的镜子随着他波动的情绪不断生成,迷宫越来越复杂。
在转过某个拐角时,鹭卓突然撞见一面特殊的镜子。里面的"他"没有笑,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但当鹭卓靠近时,那个镜像立刻换上标准笑容。
"等等!"鹭卓拍打镜面,"你刚才..."
镜子里的他突然咧嘴一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被发现了?"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那就更不能让你找到了!"
整面镜子突然爆裂,碎片划过鹭卓的脸颊。他踉跄后退,感到温热的血液顺着下颌线流下。更可怕的是,其他镜子里的影像开始集体扭曲,它们撕扯着自己的脸,发出歇斯底里的大笑。
"笑啊!为什么不笑!"
"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看看你现在多可笑!"
鹭卓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摸到口袋里的金属片,突然想起赵小童的话。慌乱中,他用金属片边缘划破手掌,鲜血滴在最近的一面镜子上。
镜中的影像突然静止了。
"鹭卓!你在里面吗?"
李耕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鹭卓抬头,看见天花板的镜面映出李耕耘模糊的身影,他正在门外用力拍打。
"我...我在这里!"鹭卓喊道,但声音似乎传不出去。
李耕耘的身影消失了片刻,接着是一声巨响。天花板的一角出现裂纹,几片碎镜落下。鹭卓看到李耕耘手里拿着从墙上拆下来的铁制装饰条,正在暴力破门。
"坚持住!"赵小童的声音也加入进来,"用血可以干扰镜子的规则!"
鹭卓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掌,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用力将血手印按在面前的镜子上。镜面像被腐蚀般开始融化,露出后面狭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面朴素的穿衣镜,没有华丽的边框,只是简单固定在墙上。镜中的鹭卓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头发乱糟糟的,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这是他私下最真实的状态。
"找到你了。"真正的鹭卓轻声说。
就在他伸手触碰镜面的瞬间,整个迷宫剧烈震动。所有扭曲的镜像同时发出尖叫,它们冲破镜面的束缚,化作半透明的实体向他扑来。
"你不能带走他!"裂嘴的镜像嘶吼着,"他是我们中最脆弱的一个!"
鹭卓护住那面朴素的镜子,感觉有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后颈。无数声音在他耳边轰炸:
"没有笑容的你什么都不是!"
"谁会喜欢真实的你?"
"继续表演啊,这才是你的价值!"
鲜血从鹭卓的掌心不断滴落,在镜面上形成诡异的图案。他咬破舌尖,冲着最近的那个镜像吐出一口血沫。被血沾染的影像立刻像接触火焰的塑料般蜷缩起来。
"我受够了。"鹭卓的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是的,我喜欢让人开心,但..."他一把抓住那个最真实的镜像的手腕,"不代表我必须永远笑着。"
穿衣镜突然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鹭卓闭上眼睛,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不知是血还是泪。
当光芒散去,鹭卓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空旷的房间里。四周的镜子全部消失了,只剩下地板上厚厚的碎玻璃。房间中央,那面朴素的穿衣镜依然立着,但镜中的影像变了。
现在镜子里是完整的他——左边是舞台上的完美笑容,右边是私下疲惫的样子,中间则是一张平静的、介于两者之间的脸。
"恭喜通关。"一个温和的声音说。穿衣镜的边框上,浮现出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形状像一弯新月。
鹭卓拿起钥匙时,镜面突然映出他身后的景象——无数镜子碎片正在空中重组,逐渐拼凑成一个巨大的人形。那东西由成千上万个"笑容"组成,每个碎片里都是他不同时期的笑脸。
"它们会一直跟着你。"镜子轻声说,"但至少现在,你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了。"
身后的门突然打开,李耕耘和赵小童冲了进来。两人身上都带着伤,李耕耘的指关节血肉模糊,赵小童的右眼下方有一道血痕。
"你没事吧?"李耕耘一把抓住鹭卓的手臂,"我们在外面看到镜子突然..."
鹭卓举起银色钥匙,嘴角微微上扬——这次是一个真实的、带着疲惫与释然的微笑:"我很好。比很久以来都要好。"
离开时,鹭卓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穿衣镜已经出现了裂痕,但在那些裂缝中,他隐约看到其他队友的身影——李耕耘站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赵小童面对着一幅正在燃烧的油画...
走廊里,其他人都围了上来。王一珩盯着鹭卓脸上的伤口直皱眉,陈少熙已经撕下衬衫下摆准备给他包扎。
"里面是什么情况?"蒋敦豪问。
鹭卓把玩着银色钥匙,它在他掌心发出微弱的荧光:"一个...关于笑容的监狱。"他看向赵小童,"多亏你的提示。"
赵小童摇摇头:"我只是注意到所有门框的装饰都可以拆下来。"他指着鹭卓门框上缺失的金色装饰片,"直觉告诉我有用。"
何浩楠突然指着钥匙:"它在变色!"
确实,银色钥匙正逐渐染上一层淡金,与蒋敦豪的水晶钥匙产生共鸣般的微光。
"十把钥匙,十种颜色。"李昊若有所思,"像彩虹光谱..."
卓沅突然打了个寒战:"你们有没有觉得...走廊比刚才暗了?"
众人回头,发现已经通关的两扇门正在缓慢地褪色,仿佛有人用橡皮擦去它们的轮廓。而在走廊尽头,第三扇门上的名字正在一点点显现——那是李耕耘的名字,每个笔画都像是用铁锈拼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