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月在檀香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寒玉床上。月光从雕花木窗斜斜照入，在地面投下北斗七星的纹路。他刚要起身，就被按住了肩膀。

"道基未固，不宜妄动。"青衫男子指尖轻点他眉心，夜无月感觉有清泉从头顶灌入四肢百骸。这人袖口绣着银色云纹，与先前救他们的黑袍修士截然不同。

石室门突然被推开，夜灵汐像只白蝴蝶扑到床边。她换上了鹅黄襦裙，腕间缠着串玉铃铛，跑动时却寂静无声。"哥哥昏睡三天了！"小姑娘眼眶通红，"那个黑袍叔叔说要带汐儿去看会说话的仙鹤..."

"墨尘长老不是叔叔。"青衫男子无奈摇头，"他是血狱海三百年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夜无月猛地攥紧被褥。他记得土匪头子刀柄上的骷髅，记得黑袍修士袖口的血莲。妹妹却举起手腕："可是墨尘哥哥给了我这个，说能挡住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呢。"

玉铃铛在月光下泛起血色纹路。

"咳。"门口传来轻咳，黑袍修士倚着门框，手中酒葫芦泛着紫光，"林晚舟，你们玄天剑宗就是这么教弟子背后议论前辈的？"他腰间罗盘突然飞向夜无月，悬浮在少年胸前嗡嗡作响。

林晚舟瞳孔骤缩。罗盘表面的二十八星宿同时亮起，中央阴阳鱼疯狂旋转，最后竟渗出点点血珠。

"果然..."墨尘仰头灌了口酒，眼底却毫无醉意，"小子，你可知昨夜测试灵根时发生何事？测灵石刚碰到你的手就炸成齑粉，现在外门长老们还在争论该赔多少灵石。"

夜灵汐突然拽住兄长衣袖："哥哥流血那天，溪水里的鱼都翻肚皮了！"

石室骤然寂静。墨尘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在空中摆出北斗阵型。当铜钱触及夜无月眉心时，突然全部熔成赤红铁水。

"虚空道体。"林晚舟手中药碗跌落在地，"这不可能...这种体质上次出现还是三千年前..."

"所以你们剑宗养不起他。"墨尘弹指将铁水凝成血色玉佩，系在夜无月颈间，"血狱海的化血池最适合淬炼道体，三年便可筑基。"

夜无月突然翻身下床，将妹妹护在身后。寒玉床在他掌下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我们要去同一个地方。"

墨尘像是听到有趣的事，指尖绕着一缕黑气："小丫头被血咒标记了。现在整个东荒的邪修都能感应到她的位置，除了血狱海的九幽玄冥阵——"

剑鸣声打断了他的话。林晚舟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柄水色长剑，地面凝结出霜花："墨尘长老是要当着玄天剑宗执剑长老的面，抢我宗门弟子？"

"错了。"黑袍修士笑着后退半步，十二朵血莲在身后绽放，"本座是在救他们的命。"

夜无月感觉有东西在血管里燃烧。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浮现星图，那些光点正顺着经脉游向心脏。怀中的半截玉佩突然发烫，记忆中母亲最后的笑容闪过脑海。

"我加入玄天剑宗。"少年抬头时，瞳孔已完全化作银色，"但有个条件。"

林晚舟剑尖微颤。寻常新入弟子能在洗剑池畔磕三个头已是莫大机缘，这个凡人小子居然敢提条件？

"说。"

"治好我妹妹身上的血咒。"夜无月将夜灵汐推到身前。小姑娘脖颈处的金纹正在渗血，玉铃铛发出凄厉嗡鸣。

墨尘突然大笑。他屈指弹出一滴精血，石室瞬间弥漫铁锈味："简单，把这丫头交给我..."

"不可！"林晚舟挥剑斩断血雾，"血狱海的《血神经》要断情绝爱，你难道要让她亲手弑兄？"

夜无月浑身发冷。他想起土匪撕开母亲胸膛时，父亲折断的脖颈弯成诡异角度。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石壁上的七星纹路逐一点亮。

"那就两个条件。"少年声音嘶哑，仿佛有砂石在喉间摩擦，"我要学能保护至亲的剑法。"

窗外惊雷炸响。林晚舟的佩剑突然脱手悬空，剑身映出夜无月额间浮现的银色剑纹。墨尘脸上的玩世不恭终于褪去，十二朵血莲合拢成血色结界。

"玄天剑骨..."他盯着少年眉心的光痕，"怪不得测灵石会碎。你们剑宗开山祖师留下的预言..."

林晚舟突然掐诀封住夜灵汐五感。小丫头软倒在他臂弯里时，腕间玉铃铛碎成粉末。

"今日之事若传出去。"执剑长老的嗓音像淬了冰，"血狱海承受得起玄天剑宗的怒火吗？"

墨尘耸肩消散在血雾中，最后的声音留在夜无月耳畔："小子，记住你血管里流着谁的血。"

暴雨倾盆而下时，夜无月跪在洗剑池前。三千青石阶尽头，插在祭坛上的古剑正在嗡鸣。林晚舟说这是问心路，可他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虚空中有锁链拖动的声响。

第七步，他看见土匪的弯刀刺穿母亲后背；第三十九步，父亲折断的脖颈发出咯咯笑声；第一百零八步，夜灵汐在血海中化作白骨，腕间玉铃铛长出血色莲花。

"假的。"少年咬破舌尖，银色瞳孔映出古剑真容——那竟是半截断刃，缺口处流转着星辰碎片。

当他的手握住剑柄时，整座山门都在震动。云海中飞出九十九道剑光，在夜空中组成巨大的北斗剑阵。林晚舟在祭坛下捏碎玉符，护山大阵自动开启。

"你看到什么？"执剑长老的声音带着颤音。

夜无月望着剑身倒影。那里没有他的面容，只有一片旋转的星云，中央悬浮着母亲留下的半截玉佩。

"我看见...天道的裂痕。"

百里外，墨尘站在骨龙颅顶，掌心血符燃烧成灰。"计划有变。"他对虚空说道，"玄天剑骨提前觉醒，需要启动第二枚暗子。"

血雾中浮现人脸："那丫头怎么办？"

"九幽玄冥阵已种下魂引。"黑袍修士望向剑宗方向，暴雨在他周身蒸发成红雾，"待她血脉成熟之日，便是最好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