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转动的声音像一根针扎进黑暗。
凉子猛地从浅眠中惊醒,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潮气。
她听见玄关处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皮鞋底在地板上磕出两记钝响——比平时重,像是灌了铅。
厨房亮起一小块昏黄。
凉子赤着脚摸过去,看见哥哥正仰头灌冰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
来接她时穿的高领毛衣不见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衬衫,衬衫第三颗纽扣没扣,露出锁骨上一道新鲜的红痕。
"还没睡?"他转头时银发扫过料理台,沾着夜雨的寒气。
凉子盯着他嘴角未擦净的口红印,觉得鼻腔里涌进一股铁锈味。
她伸手去够玻璃杯,故意让指尖擦过他发红的指关节:"做噩梦了。"
微波炉的电子屏显示着04:00,像一只嘲笑她的独眼怪兽。
琴酒把大衣外套甩在椅背上,布料翻卷时抖落一缕金色长发。
凉子眼神阴沉。
"明天能送我上学吗?"她盯着他后颈的咬痕。
"没空。"冰箱门合上的阴影里,他的瞳孔像两枚正在融化的子弹。
浴室响起水声,凉子把脸埋进那件大衣。
香水、硝烟和另一种甜腥的气味绞成铁丝网,勒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花洒声突然停了,她慌忙把衣服扔回原处,却碰倒了威士忌酒瓶——琥珀色的液体在地板上蔓延,像一条正在蜕皮的蛇。
"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学了?"他腰间缠着浴巾出现,水珠顺着腹肌滚进阴影里。
凉子敏锐的注意到他左肩多了一道指甲抓破的伤口,结着薄薄的血痂。
凉子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颤抖着想说话,但怎么都张不开嘴。
主卧门锁"咔嗒"合拢的声音,比教堂丧钟还响。
凉子蜷在沙发上数秒针,直到晨光把威士忌酒渍晒成褐色的疤。
“哥哥…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晨光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东京的天际线。
凉子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看着自己眼下浮起的青灰色阴影。
水龙头开到最大,冷水溅在手腕上,却怎么也冲不走皮肤下躁动的温度。
她推开哥哥的房门时,他正往腰间别枪。
黑色衬衫的袖口沾着几点暗红,像是昨夜狂欢时溅到的酒渍,又像是别的什么。
"哥哥,今天穿的真帅。"
琴酒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
领带夹是贝尔摩德去年送的圣诞礼物,蛇形的金属在晨光中闪着冷光。
"嗯,今天开会要穿的正式点。"
"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哥哥是做什么的?"凉子的指甲陷进掌心,"是警察吗?将来我也想当警察。"
她故意这么说,就是想看看哥哥的反应,可惜什么也没有。
梳妆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简讯:【昨晚的伤口记得擦药❤️】。
凉子猛地转身,校服裙摆带倒了香水瓶,玻璃碎裂的声音像某种解脱。
琴酒终于抬头看她。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像在看一个陌生的敌人。
"别闹。"
两个字,轻得像一声叹息,重得像一记耳光。
凉子弯腰捡起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割开指尖。
血珠滴在贝尔摩德的香水上,融成诡异的粉红色。
自己受伤了,而哥哥却罕见的视而不见。
"哥哥。"她开始感到不安,"班主任说我的偏差值够上东大。"碎片深深扎进掌心,却比不上胸口撕裂的疼痛,"可我想报考警校。"
琴酒扣扳机的手指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手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是某人在催了。
凉子看着哥哥头也不回地走进晨光里,银发划过身侧,带着淡淡独属于他的香气。
她慢慢展开鲜血淋漓的手心,伤口带着灼烧感,但远不及内心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