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曦的左眼还在渗血。
银色的泪痕干涸在脸颊上，像一道细小的疤痕。她抬手抹去，指尖沾染的液体却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刺痛——那不是普通的泪，是浓缩的时间毒素，来自她被篡改的记忆深处。
债务值：38%
同化进程：41%
这两个数字在她的视野里跳动，如同某种共生体的心跳。远处的钟楼在血月下投下歪斜的阴影，守夜人佝偻的身影已经转向这边，但移动速度异常缓慢，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拖拽着。
小女孩的铜铃声指引着方向。辰曦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麦田，腐烂的麦穗擦过她的裤腿，留下带着腥味的黏液。随着靠近钟楼，土壤逐渐变得坚硬，最后竟完全由压实的借条构成——无数泛黄的纸页用血粘合，每张上都写着她的名字，但笔迹各不相同。
「辰曦借款：子时月光×3升」
「辰曦抵押：右眼视觉×10年」
「辰曦违约：未归还卯时镜面」
这些根本不是她签过的契约。
钟楼基座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两侧立着两具特殊的稻草人——它们戴着时空管理局的制式帽子，胸口别着锈蚀的怀表。当辰曦靠近时，稻草人突然抬起腐烂的手臂，交叉挡住去路。
"验证。"左边的稻草人喉咙里挤出机械的声音。
"身份。"右边的接话，它的下巴已经麦秆化，一张借条从嘴角垂落。
辰曦的寅时匕首已经损毁，只剩半截刀刃。她突然想起铜牌上的内容，将染血的左手按在右边稻草人胸口。
「往生契保管员」
「权限检测：第七序列」
稻草人僵住了，它胸口的怀表弹开，露出里面一张微型画像——正是辰曦穿着管理局制服的模样。两个守卫同时后退，基座入口的黑暗中亮起十二盏油灯，照出一条向下的螺旋阶梯。
阶梯的每一级都刻着时辰符号，踏上去时会发出对应的钟声。辰曦走到"寅时"台阶时，整段阶梯突然翻转！她坠落进一个圆形地窖，重重摔在某种坚硬的石碑上。
后背的疼痛还未消散，辰曦就感到有冰冷的东西抵住了喉咙——是一把生锈的镰刀，握在一只腐烂的手里。
"名字。"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地窖中央站着个穿麻布长袍的老者，他的脸完全隐藏在兜帽阴影中，只有右手暴露在外——那根本不是人类的手，而是由麦穗和铜线编织成的仿生肢体，每根"手指"末端都连着细小的怀表。
镰刀又压紧一分，辰曦的皮肤被割破，渗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银色流体。老者突然颤抖起来，他掀开兜帽，露出真容——
一张用桃木雕刻的面具，但右半部分已经碎裂，露出下面腐烂的、长着麦穗的脸部肌肉。他的左眼是正常的浑浊眼球，右眼则是一枚不断跳动的骰子，十二个面上分别刻着十二时辰。
"你回来了。"老者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第七代。"
辰曦猛地发力，一个翻滚脱离镰刀范围。地窖的全貌此刻才映入眼帘——四壁嵌满培养舱，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与她容貌相似的躯体。最古老的舱体标签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
「典狱长候选：时七」
「状态：债务违约」
「处置措施：记忆重置」
老者的镰刀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颤抖着指向地窖中央的石碑："看......仔细看......"
石碑表面覆盖着厚厚的霉斑，但隐约可见凹凸的刻痕。辰曦用残存的匕首刮去霉菌，露出下面深深的刻字：
「守夜人真名：时七」
「债务内容：第七次轮回的眼泪」
「债权人：辰曦」
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像是后来添加的：
「当债权人成为债务人，轮回方可终结」
老者的麻布长袍突然燃烧起来，露出袍子下可怕的身体——他的胸腔是透明的玻璃舱，里面悬浮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每根血管都连接着微型钟表。
"你当年心软了。"老者（或者说时七）的声音越来越弱，"在处决那个小女孩时......那就是违约的开端。"
记忆的碎片突然在辰曦脑海炸开：
雨夜的小巷。她握着匕首的手在发抖。面前的小女孩递来铜铃："姐姐，这是你的东西......"铃铛内壁刻着「时七」。她本该杀了这个时间犯，却......
"现在你带着全部记忆回来了。"时七的玻璃胸腔开始龟裂，"该履行最后的契约了。"
他的身体迅速麦秆化，最终坍塌成一堆发黑的麦穗。唯有那颗心脏还在跳动，表面浮现出血字：
「往生契核心」
「融合条件：真实姓名+生辰+■■■」
辰曦拾起心脏，触感温热而湿润。地窖突然剧烈震动，培养舱一个接一个爆裂！她冲向出口时，最后那个标注"时七"的舱体突然开启，里面的躯体睁开了眼睛——
那根本不是克隆体。
就是她自己。
"记住。"舱内的辰曦嘴唇蠕动，"名字是钥匙......眼泪是锁......"
崩塌的砖石将出口堵死。千钧一发之际，怀表自动弹开，投射出全息路线图——一条隐藏通道就在石碑下方。辰曦掀开石碑，跳入黑暗的刹那，听到头顶传来守夜人扭曲的咆哮。
她在滑道中不断翻滚，手中紧握着那颗诡异的心脏。滑道尽头豁然开朗，眼前是——
一片坟场。
无数歪斜的墓碑排列成钟表形状，中央的坟墓被掘开，棺材里放着一本皮质账簿。
账簿封面上烫金的字正在剥落：
「轮回账簿·第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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