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的唐施，是那种站在人群里会自然发光的人。他父亲是某家知名律所的合伙人，母亲则是大学艺术系的教授，家教严格却不失开明。他成绩不错，运动也好，偶尔在升旗仪式上作为学生代表发言，声音清朗，像一把出鞘的剑。而我，家里做进出口贸易，从小被塞进国际学校，性格不算内向，但也算不上耀眼。我们同校同班，虽然同班却从未真正走近过。
直到本科那年寒假，回国后的朋友聚会上，我们才正式认识。
那天晚上，KTV的灯光晃得人眼花，唐施坐在角落，手里捏着一罐冰啤酒，懒洋洋地听别人鬼哭狼嚎。我推门进去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随后微微挑眉，像是认出了我。后来他走过来，伸出手，说：“唐施，初中校友。”我笑了，握住他的手：“知道，升旗仪式上总发言的那个。”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彼时都是单身，在各自返校前的短暂假期里，心照不宣地约会了几次。他带我去他家在郊区的别墅，落地窗外是整片的人工湖，阳光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金子。我们在露台上接吻，风吹乱他的头发，他笑着用拇指蹭掉我唇边蹭花的口红。
但开学后，谁都没提继续。隔着时差，联系渐渐淡了，只剩下朋友圈的点赞和偶尔的评论。后来，他官宣了新女友，是个学古典乐的姑娘，照片里他们站在音乐厅门口，他穿着西装，肩线笔直。而我也有了新恋情，对方是商学院的同学，家境相当，父母很满意。
再后来，我们都分手了。
我和前任分手的原因很俗——他劈腿，对象是他实习公司的同事。我删光了所有合照，却还是消沉了近一个月。作为一个平时连喝杯奶茶都要发朋友圈的人，那段时间，我的社交账号彻底沉寂。
唐施就是在这时候发来消息的。
——“最近怎么了？”
天知道，距离我们上次聊天已经过去多久了。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两年。可他的语气熟稔得像昨天才见过，我盯着屏幕，突然鼻子一酸，回他：“很不开心！”
那天晚上，我们通了一整夜的电话。他在纽约，刚结束一场模拟法庭，背景音里还有同学的嬉闹声。我蜷在沙发上，听他骂我前任，骂到后来他自己都笑了，说：“算了，不骂了，显得我素质低。”
后来我一个人跑去日本散心，在东京街头漫无目的地走，试图用购物和美食填满情绪的空洞。唐施知道后，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去陪你。”
“你疯了吧？”我咬着可丽饼，含混不清地说，“纽约飞东京要十几个小时，你工作怎么办？”
“请假。”他语气平静，却不容反驳，“你一个人在国外，我不放心。”
我太了解他了，这人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最后我只能叹气：“随你吧，来了给我当拎包小弟。”
唐施到日本的那天，东京下了一场小雨。
我站在机场出口，看着他从闸口走出来，黑色风衣被风吹得微微扬起，手里还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他看见我，脚步顿了顿，然后径直走过来，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
“还好，眼睛没哭肿。” 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我本来还沉浸在失恋后的阴郁里，结果被他一句话噎得瞬间破功。“切，肿了也漂亮。”我翻了个白眼，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一下。
他挑眉，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击，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轻飘飘的：“还能呛声，看来死不了。”
——真奇怪，明明在见到他之前，我还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连吃饭都提不起兴趣。可他一出现，我竟然能瞬间切换回那个会和他斗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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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施在日本有住处，是个小小的公寓，干净整洁得不像一个独居男人的家。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对东京的熟悉程度远超我的想象。
我是个典型的“J人”，旅行前恨不得把行程精确到分钟，连餐厅都要提前预约。但失恋后的我，连打开Google Map的力气都没有。于是，唐施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导游”的职位。
“明天想去哪儿？”他靠在沙发上，手里翻着美食杂志，头也不抬地问。
“不知道。”我瘫在懒人沙发里，像一滩失去梦想的史莱姆。
“那吃寿司？或者拉面？或者你更想吃烤肉？”
“都行。”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嘴角微扬：“行，那明天跟着我走，你负责打扮漂亮就行。”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我彻底体验了一把“P人的快乐”——不用思考，不用规划，只需要跟着他穿梭在东京的大街小巷。他带我去吃筑地市场的海鲜丼，去新宿的隐藏酒吧喝特调，甚至在游戏厅里赢了一堆玩偶塞给我。
我渐渐发现，唐施是个很神奇的人。他能在我说“随便”的时候精准选出我最想吃的餐厅，也能在我突然情绪崩溃时，安静地坐在旁边，一张一张地递纸巾，听我第一千遍痛骂渣男和小三。
“他们就是垃圾，迟早遭报应。”他语气平淡，但眼神冷得像冰。
然后，他会给我一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只是纯粹的、温暖的、让人安心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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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晚上，我哭累了，直接在他家的沙发上睡着。第二天醒来时，眼前一片模糊。
我眨了眨眼，视线依旧朦胧不清，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
完了，我该不会哭瞎了吧？
恐慌瞬间席卷全身，我猛地坐起身，声音都变了调：“唐施！你过来！我眼睛好疼！”
没人回应。
几秒钟的寂静像被拉长成永恒，我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手指颤抖着摸到手机，凭着记忆点开语音通话，拨给了唐施。
“喂？”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嘈杂，像是在外面。
那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害怕、不解，全都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怒吼——
“唐施！你去哪儿了？！”
几乎是在同一秒，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唐施拎着早餐袋站在门口，呼吸微促，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他快步走过来，单手捧住我的脸，拇指轻轻蹭过我的眼角，然后突然笑了。
“白痴。”他语气无奈，“你隐形眼镜戴反了。”
我愣住，眨了眨眼，这才意识到——
哦，对，我昨晚哭睡着，根本没摘美瞳。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失恋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至少，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在我眼睛疼的时候，第一时间冲回来骂我“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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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原来最珍贵的不是永远不哭，而是有人会在你哭的时候，记得给你带一盒新的隐形眼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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