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爱之笼(第十一章)
五月的蔷薇爬满了别墅外墙,我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园丁用修枝剪削去过于繁茂的枝桠。暗红色的汁液渗进树皮,像极了陆沉掐住我手腕时,指缝间溢出的血珠——上周他发现我偷偷抠吐药片,失控的力道在我小臂留下了五指形的淤青。
“该换衣服了。”陆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西装革履的倒影在玻璃上与我重叠。他递来的礼服袖口绣着银线玫瑰,花瓣尖端暗藏细不可察的倒刺:“今晚是慈善晚宴,你需要替我挡掉所有攀附的蝴蝶。”
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人头晕,我机械地挂着微笑,任由陆沉的手掌按在我腰后。当香槟杯触到唇边时,我忽然听见熟悉的吉他扫弦声——角落的乐队里,主音吉他手戴着当年我送给他的骷髅头拨片。
“小安?”他的目光扫过我手腕的戒指,瞳孔骤缩,“你怎么——”
陆沉的手指突然扣进我腰侧的淤青,笑容却依旧优雅:“这位先生认错人了。”他转身时带起的气流让烛火明灭,我听见吉他手在身后喊:“三年前你说要去北京追梦,怎么会——”
香槟杯摔在地上的脆响盖过了后半句话。陆沉蹲身为我捡起碎玻璃,指尖划过我发抖的膝盖:“疼吗?”他的声音只有我能听见,“如果再让不相干的人提起过去,我就把你关回地下室,让你再也看不见阳光。”
回程的车上,他替我揉着被碎玻璃划伤的掌心,车载香薰里混着雪松与铁锈的气息——那是他书房保险柜的味道,我曾在深夜看见他对着里面的监控硬盘发呆。“知道为什么带你去吗?”他忽然开口,“我要你亲眼看见,外面的世界早把你遗忘,只有我还把你放在心尖上疼。”
深夜,我在浴室发现淋浴喷头的水流里漂着细小的荧光粉。镜面上凝结的水雾中,慢慢浮现出用指甲刻的字:“通风管道第三根横梁——”字迹突然中断,像是被人用利器刮去。我颤抖着扯开浴袍,后腰的旧伤不知何时被人用红笔圈住,圆心点着极小的“囚”字。
“在看什么?”陆沉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他赤着上身走近,胸口的疤痕在水汽中泛着粉红。当他的手指划过镜面上的刻痕时,我清楚看见他指腹的薄茧——那是常年转动保险柜密码盘留下的印记。
“有人想害我们。”他忽然将我按在温热的瓷砖上,鼻尖掠过我后颈,“小安别怕,我已经让人把所有管道灌了水泥。”他的手掌滑向我腰间,那里还留着他昨夜掐出的指痕,“你看,连想救你的人都半途而废,除了我,还有谁会护着你?”
第二天清晨,钢琴盖上摆着新的琴谱——是我三年前未完成的《囚鸟》。五线谱边缘用红笔写满批注:“副歌太尖锐,改成降E大调”“桥段加入弦乐伴奏,像锁链摩擦的声响”。我抚过墨迹未干的纸页,突然发现最后一页画着极小的简笔画:笼子里的夜莺,正在啄食自己的尾羽。
“喜欢吗?”陆沉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我找了最顶尖的编曲家完善你的作品。”他的手指划过画中夜莺的眼睛,“不过我让他们改了结局——笼门永远不会打开,但夜莺会在镀金的栏杆上筑巢,用歌声换取永无饥饿的余生。”
我忽然想起昨夜在他书房看见的邮件,主题是“精神控制类药物长期服用可行性研究”。发件人地址后缀是某家私立精神医院,附件里的病例照片上,患者手腕内侧都有与我相同的定位戒指压痕。
“该吃药了。”陆沉递来的玻璃杯里,舍曲林药片在灯光下泛着幽蓝。我盯着水面倒映的两张脸,突然张口咬住他的指尖,血腥味混着薄荷牙膏的清凉在舌尖炸开。他先是一僵,继而低笑出声,任由鲜血滴在琴谱上:“小安终于露出爪子了,这样才有趣。”
他舔掉我唇角的血,手指捏住我后颈迫使我抬头:“知道为什么不绑住你吗?”他的拇指碾过我跳动的脉搏,“因为我要你自愿蜷在我怀里,像被拔了牙的小兽,明明痛恨却又害怕寒冷。”
深夜,我抱着陆沉送的羊绒毯缩在飘窗上,看他在书房处理公务。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窗帘上,时而暴起的青筋像牢笼的铁栏,时而垂落的睫毛又像温柔的羽翅。当他第17次抬头确认我还在原地时,我忽然发现自己的指甲正在无意识地抠挖羊绒毯的边缘,那里藏着我上周偷偷拆下的定位芯片。
窗外的蔷薇在夜风里摇晃,有片花瓣落在窗台,边缘卷曲得像陆沉吻我时勾起的唇角。我捡起花瓣贴在唇上,突然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味——原来所有看似甜美的东西,在他手中都会变成带毒的诱饵。
“小安在想什么?”陆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指夹着我刚才抠下的芯片。他蹲下身与我平视,镜片后的瞳孔映着两个破碎的我:一个在哭,一个在笑,“别白费力气了,这栋房子里的每粒灰尘都知道,你是我的。”
他忽然抱起我走向卧室,路过琴房时,《囚鸟》的前奏从音响里流出,改编后的版本多了压抑的低音贝斯,像极了地下室铁门关闭时的闷响。当他将我放在床上,指尖划过我眼睑时,我终于明白,最可怕的不是被囚禁的身体,而是逐渐被驯化的灵魂——它正在陆沉编织的温柔牢笼里,慢慢长出适应镣铐的血肉。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