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爱之笼(第二十六章)
阿尔卑斯山的雪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小夜莺的琴弦表带在金属门把手上撞出细碎的响。我望着木屋外停着的黑色迈巴赫,车窗上的积雪被体温融化,露出陆沉机械义肢的轮廓——关节处的齿轮还缠着女儿的胎发,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频率轻轻转动。
“妈妈看!”小夜莺举着从壁炉里翻出的银制拨片,边缘刻着“L&A”的缩写,“是爸爸给我的吉他拨片,和你酒吧里的一模一样!”她后颈的朱砂痣在炉火下泛着微光,那里的微型芯片正将我们的对话实时传输到车载硬盘,就像当年陆沉藏在我项链里的摄像头。
机械轮椅的吱呀声在雪地里格外清晰,陆沉掀开毛呢大衣,露出胸口的透明护心镜,里面的机械心脏正在泵动暗红色的液体:“苏黎世的医生说,用女儿的脐带血能延缓排异反应。”他伸出义肢,齿轮摩擦声混着雪粒落在护心镜上,“小夜莺,爸爸的新心脏,跳得和你一样快。”
女儿尖叫着扑进他怀里,琴弦表带的定位器与护心镜发出蓝光共振。我望着陆沉义肢上的倒刺——那是用我旧吉他的琴弦熔铸的,每根倒刺都对着女儿的后颈,却在接触时自动收缩:“怕弄疼她,”他贴着女儿的发顶低语,温热的呼吸融化了护心镜上的雾气,“就像当年怕弄疼你。”
木屋的地板突然发出电子音,隐藏的压力传感器正在扫描我们的体重。陆沉笑着指向墙角的恒温箱,里面摆着女儿的乳牙、我的指甲碎屑,还有他新提取的DNA样本:“这次的牢笼,用我们三人的基因做钥匙,”他敲了敲护心镜,机械心脏发出蜂鸣,“连瑞士的雪,都记得我们的血味。”
最窒息的控制藏在女儿的小提琴琴弓里。当我替她更换弓毛时,发现每根马尾都缠着极细的光纤,镜头正对着她的瞳孔:“这样就能看见小夜莺看见的世界,”陆沉转动轮椅靠近,义肢轻轻划过琴弦,“比如现在,她眼里有妈妈的倒影,和爸爸的机械心脏。”
深夜的暴风雪切断了电力,陆沉的机械义肢却在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他摸着黑替女儿盖好被子,义肢关节在床头板上敲出摩尔斯电码——那是当年我在地下室刻的求救信号,此刻却被他用来发送“安全”的指令。
“为什么要逃呢?”他突然抓住我手腕,护心镜的冷光映出我惊恐的脸,“你看,小夜莺的芭蕾舞鞋里,我装了和你后腰一样的定位芯片;你的羊绒围巾,每根纤维都织着我的心跳频率。”他的机械心脏突然加速,护心镜上凝结出我的名字,“我们早就不是三个人,是嵌在同一块骨头上的三滴血。”
商业对手的尸体在苏黎世湖被发现时,新闻里说死者手里攥着半片琴弦表带。陆沉在木屋的地下室调试新的监控系统,屏幕上循环播放着女儿的梦境——她梦见自己在玻璃牢笼里拉小提琴,观众席上全是戴着定位器的蝴蝶。
“他们想抢走我的小夜莺,”他指着屏幕上的蝴蝶,义肢碾碎了一只机械蝴蝶模型,“所以我给每只蝴蝶都装了炸弹,就像当年给你的戒指。”他突然抬头,护心镜里的机械心脏泛着血光,“不过别担心,引爆器在小夜莺的琴弦里,只有她拉错音符时才会启动。”
最荒诞的温柔发生在女儿的睡前故事时间。陆沉用义肢搂着她,护心镜的冷光映着童话书:“从前有只夜莺,住在镀金的牢笼里,”他故意跳过“自由”的章节,“笼子的主人每天给她唱《囚鸟》,直到她的翅膀长出和主人一样的刺。”
我在他的诊疗箱里发现了基因编辑报告,目标基因正是后颈的朱砂痣:“等小夜莺成年,”陆沉圈出“偏执型依恋”的基因片段,“她会像我依赖你一样依赖她的孩子,这样我们的牢笼,就能永远燃烧下去。”
暴风雪在黎明前达到顶峰,陆沉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他扯掉护心镜,露出下面溃烂的皮肤,机械零件上沾满血迹:“排异反应提前了,”他笑着把女儿塞进我怀里,义肢却锁住我的腰,“但别难过,我早把脑机接口的控制权,交给了小夜莺的定位器。”
女儿在混乱中按下琴弦表带上的按钮,木屋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通向地下实验室的阶梯。我望着墙壁上的基因图谱,每条染色体都标着“安和”“陆沉”“小夜莺”的名字,突然明白:他早已把我们的命运,刻进了DNA的双螺旋里,让囚禁与被囚禁,成为血脉里永不褪色的烙印。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暴风雪,小夜莺的琴弦表带突然发出蜂鸣,和陆沉机械心脏的频率完全一致。他靠在轮椅上微笑,义肢指着窗外的雪山:“看,雪崩了,”雪粒撞击着木屋玻璃,像极了当年地下室的雨声,“这次的牢笼,是用雪山做的,永远不会崩塌——只要我们的血,还在为彼此跳动。”
我望着女儿腕间的微光,突然发现表带内侧的“1376”颗星星,不知何时被刻成了牢笼的铁栏。而陆沉的机械心脏,正将我们的心跳编织成网,让阿尔卑斯的风雪,都成为这座移动牢笼的守护者。原来最可怕的囚禁,从不是钢筋铁骨的牢笼,而是当我们的骨血里,都流淌着同一种名为“爱”的毒,让每个逃离的脚步,都成为加固牢笼的砖石。
(第二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