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色的空间乱流逐渐消散，亚契教授、匿影与昏迷的玄默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天空依旧阴沉，但不再是零号空洞内那种令人窒息的暗紫色，而是灰蒙蒙的、带着些许现实世界的浑浊。
地面干裂，焦黑的枯树如扭曲的尸骸般零星矗立，远处残破的公路蜿蜒至地平线，消失在风沙之中。
外环——城市的边缘，法律的盲区，逃亡者的天堂……
匿影的猩红竖瞳扫视四周，绷紧的神经仍未放松。
（暂时甩掉称颂会了……）
（但这里……也不是什么善地。）
亚契教授拿出平板，去走动观察一下四周。随后停下脚步，火焰头颅转向匿影，黑色手套在平板屏幕上轻点几下，随后递了过去。
屏幕上，一条清晰的路线蜿蜒延伸，最终指向空洞边缘的某个坐标。
“沿着这条路走，你们能出去。”
“他的伤……出去后尽快找医生。”
“我只能帮到这儿了。”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匿影接过平板，猩红的竖瞳扫过路线，又冷冷看向亚契。
（这家伙……到底图什么？）
（救了人，指了路，然后就这么走了？）
但眼下玄默的伤势容不得他多想。
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沙哑——“……谢了。”
亚契教授没有多言，转身走向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隙。
在踏入裂隙的前一刻，他突然停下，火焰头颅微微侧转——
“对了……”
“告诉那孩子……”
“他的‘零侵蚀率’……很有趣。”
说完，他的身影便被裂隙吞没，消失在扭曲的彩光中。
半小时后……
当匿影背着玄默踏出空洞边缘的瞬间，灰暗的天空骤然变得清晰。
外环的风裹挟着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夕阳下泛着微光。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手指微微蜷缩，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我……没死？）
他下意识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黑狼面具不见了。
伊姆霍特普留下的伤……已经愈合，唯有左眼下方，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疤，如月牙般烙印在皮肤上。
体内的千年邪气并未消散，反而与血肉融合得更加紧密。
（黑狼面具……不是破碎了……）
（是融进了我的身体……？）
他试着握拳，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力量比之前更加凝实。
（恢复能力……变强了？）
（那种伤势……换作以前，还不知道什么才能醒来呢……）
匿影站在一旁，猩红的竖瞳静静盯着他，声音沙哑——“醒了？”
“你这条命……捡得可真够侥幸。”
玄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节苍白，却已不再颤抖。
身体恢复了，力量甚至比之前更强——可他的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空洞。
（活下来了……）
（可孤儿院的大家……再也回不来了……）
就在这时，匿影突然上前一步，双臂一揽，将他紧紧抱住。
这个向来沉默的暗影护卫，此刻的声音却沙哑得近乎破碎——“别想了……”
“你已经……做得够多了。”匿影的身上没有伤，可他的声音却像是被什么碾过一般，压抑而沉重。
被匿影抱住的瞬间，玄默的身体僵了一瞬。
随后，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角落，他猛地攥紧匿影的衣襟，将脸埋进对方的肩膀——放声大哭。
眼泪混着血渍，浸透了匿影的飞鱼服。
他的哭声嘶哑而破碎，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痛苦都哭尽——（莉莉安……小豆……）
（我明明答应过克劳恩院长……要保护你们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
而向来冷硬的匿影，此刻竟也沉默地垂下头，猩红的竖瞳微微闪烁，一滴泪无声滑落。
（这小子……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明明自己都差点死了……却还在为别人哭……）
不知过了多久，玄默的哭声渐渐止息。
他松开手，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站起身。
左眼的冰蓝与右眼的猩红在阳光下格外清晰，那道月牙伤疤泛着淡淡的银光。
（哭够了……）
（该站起来了……）
他看向远处的地平线，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会被打倒。”
“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会终结这一切。”
“称颂会……伊姆霍特普……零号空洞……”
“一个都别想逃。”
玄默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他看向匿影，声音低沉却坚定——“先回内环……确认情况。”
“然后……继续收集牙吠宝珠。”
匿影点头，猩红的竖瞳扫过远处的荒原，那里散布着数个小型空洞。
（外环的空洞……比内环更多。）
（但牙吠宝珠出现的概率……也更高。）
两人没有多言，默契地迈步，朝着最近的雅努斯区前进。
踏入雅努斯区时，玄默和匿影本以为会看到一片废墟，然而——
街道虽不如往日繁华，但建筑大体完好，商店仍有半数营业，行人神色匆匆却不显绝望。
唯一异常的是——难民。
成群结队的人挤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区，有的裹着毯子呆坐，有的抱着孩子低声啜泣，还有的正和治安官争执，要求进入更安全的区域。
（这里……居然没被完全摧毁？）
（但这些人……都是从普鲁托区和密涅瓦区逃出来的吧……）
他们拦住一名卖报纸的老人，对方颤巍巍指向头条——
《零号空洞扩张终止！式舆塔殉爆成功！》
配图是一道横贯地面的巨型裂缝，宛如世界被撕开的伤口。
老人咳嗽着解释：“那鬼东西吞了普鲁托和密涅瓦后……本来连雅努斯也要完蛋。”
“但上头引爆了七座式舆塔……硬生生炸出一条‘裂缝屏障’。”
“现在零号空洞停在那条裂缝前……不动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里透出恐惧——“可其他区……又冒出新的伴生空洞。”
“听说……赫利俄斯机关的人研究了什么奇怪东西……”
匿影与玄默对视一眼，默契地转身离开。
离开后的玄默两人捡到了昨天的报纸，而报纸上写的的标题则是——《赫利俄斯机关实验失控！零号空洞爆发元凶！》
玄默的指尖掐进掌心。
（不是他们……）
（明明是称颂会……明明是伊姆霍特普……！）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一个13岁的狼希人少年，要怎么对抗整个城市的“共识”？
匿影的手突然按在他肩上，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现在争辩……毫无意义。”
灾民避难所设在雅努斯区的一个旧体育馆内。
铁架床上挤满裹着绷带的伤者，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刺得人眼睛发酸。
墙上贴满寻人启事，照片里微笑的脸庞大多已成空洞中的尘埃。
角落的登记处前，队伍排成长龙，有人哭着报出亲人的名字，工作人员则机械地敲击键盘，将又一个名字标为“失踪”。
玄默站在队伍末端，异色瞳孔扫过那些苍白的面孔——（如果他们还活着……会被带到这种地方吗？）
轮到他们时，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姓名？所属区域？最后接触时间？”
玄默沉默片刻，突然夺过登记册，指尖颤抖着写下——【晨光孤儿院全员——普鲁托区——空洞爆发当日失联】
墨迹晕染开，像一滴迟来的泪。
工作人员猛地站起：“小鬼！别捣乱！”
匿影一把按住对方的肩膀，猩红竖瞳微微眯起“登记完了……有问题？”
气压骤降，工作人员僵着脸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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