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失眠

4.

防盗门合上的瞬间，陶稚才惊觉自己忘了问陈黎那个跑腿男生的名字。不过这倒成了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明天见"最好的借口。

她无意识的绞着手指，心想，现在的陈黎确实变了许多。刚碰面时他的肩线把衬衫撑出好看的弧度，垂眸时睫毛在灯光下拓出小片阴影，连递AD钙的时候微微曲起的指节都好像透着陌生的矜贵。

这样的陈黎，在波士顿的校园里应该很受欢迎吧？那里的人们一定比临城的更热情。

家里的中药味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苦涩。

林青巧听见动静后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玄关，手指上还沾着面粉：“一下午不见人影，是不是找陈黎了？”

陶稚弯腰换鞋，随意绑的马尾辫垂下来遮住表情：“去琴行了。”

“少糊弄我。”林青巧站在陶稚的面前，直直地盯着她，“你知道现在陈家在干什么吗？”

"妈！你别说了！"刺耳的话语都涌进陶稚心里，她伸出一只手把林青巧推开，“我们两家之前不是——”

话到嘴边突然停住，所有词汇在她脑子里炸开又揉碎，瞬间成了一滩浆糊。他们两家之前是什么？邻居？关系亲近的邻居？

如果是五年前或是十年前的她一定会拍拍胸脯自信的说“是的我们是一家人。”但她现在没有了年少的稚气，也不敢再自作主张地保证什么。

“陶稚！你和我动手干什么？！”林青大口喘着气，“我不管，你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阶层。你别去招惹他。”

她声音像一根尖刺，刺得陶稚胸口直痛。

她逃回房间，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陈黎在她临走时硬塞的一排AD钙。

她摸摸手腕上继父昨晚留下的淤青，把AD钙放回抽屉里上了锁。

她想，母亲说的没错。这样的她，怎么能和陈黎相提并论？

他年轻有为，家庭条件优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怎么会住进临城的一个不知名小区里？

卧室门突然被踹开，继父拎着酒瓶晃进来，身上还沾着烟酒味：“和你妈吵什么？”他的目光在陶稚身上停留几秒，突然咧嘴笑了，“哟，谈恋爱了？”

林青巧追到她的卧室，“李怀仁！滚出来买盐去，我前天就让你去买，你非要等到用完再去！”

父母骂骂咧咧地从房间里挤出去，那个小小的，甚至不完全属于她的房间终于又安静下来，陶稚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数着墙上的裂缝，一条、两条……直到眼睛酸得流出眼泪。

母亲那句话不停在她耳边耳边回响。阶级、阶层，这些她从前不屑一顾的词汇，此刻却像钢针般钉进心里。

是的，他迟早要回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五年的时间，陶稚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不需要一个年长者的保护和包容了，可是再见到回忆里的那个身影，从前的一切都悉数回到了自己的脑海，她又要胡思乱想了，今晚又要失眠了。

她翻了个身，被子裹得太紧，闷出一层薄汗。窗外偶尔有车灯扫过天花板，像一束短暂的光，照进来，又很快消失。

……

此时，陈黎终于收拾好了部分行李和家具，使这个破破烂烂的房子有了一点人气。

不过……

床垫太软，枕头太高，被子太轻——这根本不是人睡觉的地方！

陈黎平躺在那张房东留下的大床上，后颈陷进那个过分蓬松的枕头里，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扼住了呼吸。

他翻了个身，床垫随之晃动，弹簧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不是这个角度。

新买的枕头无论如何也枕不到自己想要的感觉，陈黎烦躁把枕头丢了下去，把衣服团成一团枕在颈下。

结果衣服太硬，硌的后颈难受，他又去捞被自己丢弃的枕头。

陈黎懒得动，不想下床，他把自己调了个方向，幼稚地伸长胳膊去捞，留半个身子悬在床外才把它捞回来。

“耶斯！”黑夜里他突然对自己进行了一场鼓励式教育:“棒！”

“……”

“无聊。”他又对自己嘟囔。床头柜的手机响了一声，他伸手去按，屏幕亮起的瞬间又嫌刺眼，干脆把亮度调低。

母后临城怎么样啊？安顿下来了吧？

我不想写策划。还行，你怎么找的中介？怎么给我安排了个这么破的房子

我不想写策划。[图片]

母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陈黎翻了个白眼，继续打字，

我不想写策划。我碰见林阿姨了，还有小稚。

母后这么巧啊？打招呼了没呀？改天买点东西去他们家看看。

我不想写策划。她就在我楼下

直到凌晨三点，陈黎刷视频刷到头脑发胀，他才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

晨光缓慢地爬上窗台。陈黎比闹钟先醒，睁开眼时，天花板上的吊灯在视线里虚焦成一片模糊的光晕。

“靠，困死我了。”陈黎脱口而出一句脏话，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这些话倒是能不假思索的说出来。

打开手机，一堆未读邮件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他眯着眼点开最上面那封，是父亲助理发来的[临城盛安分公司待处理事项2]

“锻炼能力？”陈黎冷笑一声，不过是把烂摊子都丢给他罢了。

「陈总，审计组九点到。」刚添加的临城总项目负责人发来几条语音，「王副总说有些凭证需要您亲自过目。」

陈黎知道了，先把你们项目资料整合发我邮箱。

陈黎为了打入公司内部紧急把网名换成了真名，为的就是不被他们看偏。

虽然他一直都秉承着“如果你看扁我，那我将扁扁的走开”的原则。

他收拾好自己后又叫了一个跑腿把早饭给他捎上来。

陈黎其实也不喜欢遇事不决就找跑腿的习惯，但是他的好妈妈给他找的这个小区地理位置实在是太偏，离商业圈很远，外卖送到这里估计都冷了，陈黎并不喜欢等待。

周围都是现炒现卖的小店，陈黎懒得出门，回国这两天他连歇都没歇过来，让他亲自出门买点东西都要做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

他刚系好领带，门铃响了。陈黎皱眉看了眼手表，才七点二十。

透过猫眼，他看到昨天那个跑腿小哥站在门外，手里拎着早餐袋。

跑腿效率果然是高。

“陈先生你好！您的早餐请拿好。”男生笑的阳光灿烂，他凑近陈黎煞有其事的说:“其实早餐店离这里不远，您要是叫跑腿的话费用还是比较高的。”

陈黎接过早餐道了声“谢谢”他想了想又解释:“早上时间比较紧就会来不及。”

男生手抬起来想摸摸脑袋结果摸到了冰冷的头盔，“哦，没事！主要是我一开学吧，这里的单子就会接的比较慢了，你也知道，这里位置不好。”

“没事，辛苦你了。”陈黎顺手塞给他小费。

“哎不行不行，我不要这个，我在平台上有收入的。”男生忙摆手拒绝，陈黎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国外了，不需要给小费，也没有人会要他给小费。

于是他把手收回来，去冰箱拿了瓶AD钙，“路上喝，辛苦了。”

男生没拒绝，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好嘞哥，先走了！”

我是小意第一次搞这个气泡，用的还不是很熟练，你们觉得这样好吗？还是说纯文字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