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两副 7 号半的乳胶手套,我盯着自己左手的伤痕定了定神。
师傅以前常叮嘱我,尽量多戴一副手套,“常给尸体动刀,难免自己挨刀。”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过去的片段,每一道伤痕都有一段回忆。我知道工作时必须把情绪抽离出来,尽管那很难做到。
一旦戴上手套,就要进入战斗状态了。
解剖室在医院地下一层,很安静,除了排气扇在嗡嗡地响。
静静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位年轻男人,面色发青,双眼紧闭,像睡着了一样。
一天前,他的生命还没有被剥夺。
一
无影灯的光线有些发黄,照着中央解剖台上冰冷的尸体。墙边有一排器械柜,墙角放着几个盛脏器的红色塑料桶。
这个男人是 8 月 12 日上午,被一个路过的拾荒者发现的。
我在城郊的一处废弃工厂,第一次与他见面。
当时,他的尸体躺在工厂后院的一个废弃水池边,身体扭曲,像是摔下去后又被人动过。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和淡淡的腐臭,我把法医勘察箱放在旁边,蹲下身子。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裤子膝盖处磨出了洞。看样子是个体力劳动者。初步观察,头部有钝器伤,胸部有塌陷,可能是高坠伤。但奇怪的是,尸体周围没有发现明显的血迹,只有水池边沿有几滴干涸的暗红色斑点。
“老徐,怎么样?”队长老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他四十多岁,头发有些花白,眼神锐利。
我直起身,摇了摇头,“不太确定,现场有点蹊跷。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之间。”
“蹊跷?”老张皱起了眉头。
“死者头部和胸部都有致命伤,看起来像高坠,但这个水池并不深,周围也没有高大的建筑可以坠落。而且尸体周围没有太多血迹,只有水池边沿有几滴。”我指了指水池。
老张上前仔细观察,然后看向四周,“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是个死角。发现尸体的是个拾荒的老头,他说是早上捡破烂路过闻到味儿的。”
我戴上解剖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死者的口袋,掏出了一个钱包,里面只有几张零钱和一张身份证。
“死者叫李明,三十五岁,本地人。”我念出了身份证上的信息。
“李明……”老张若有所思,“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我们对现场进行了详细勘察和拍照,然后将尸体抬回了解剖室。
在解剖台上,李明的身体已经全僵硬。我仔细检查了他全身的伤势。头部左侧有一处明显的凹陷性骨折,是钝器打击造成的。胸部肋骨多处骨折,右肺有挫伤,符合高坠伤的特征。但最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他的颈部有一道细微的勒痕,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老徐,看出什么了吗?”老张站在一旁问道。
“头部和胸部的伤是致命伤,但颈部的勒痕也很可疑。”我用镊子轻轻触碰那道勒痕,“这不像自缢,更像是被人勒过,但力度不大,不足以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