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是父亲的毕生珍藏。
制作雪松雕像时,每一刀都必须精准。不急着上色,先精雕细琢,勾勒轮廓,将构思整地从木料中解放出来,然后摆放在壁炉旁慢慢烘烤。
这时候木头会发出轻微的声响,一排排雕像静默地立在父亲的工作室里,微微颤动、互相呼应,管风琴一般在深夜里「咔嚓咔嚓」作响。
夜里我常能听见若有若无「咔嚓」的声音……
门外呼啸的风声,是暴风雪正在小镇上肆虐的证明。
那一年我刚满九岁,我蜷在柔软的扶手椅里,半睁着眼睛,意识朦胧。
屋内洒满温暖的橘黄色光芒,身上盖的羊毛毯带着厚重感,身体温暖又慵懒。
模糊中看到妹妹坐在地毯上摆弄积木,爷爷正和父亲低声交谈,父亲从工作室端出一个木盒。
我猜想盒内是他最新成的作品,木头的纹路细致分明,一种温润的松香气息悄然弥漫在空气里,是出自父亲之手的雪松雕像。
爷爷曾经说过,制作雪松雕像时,每一步都要有耐心。不可操之过急,要顺着木头的纹理,聆听它的声音,让形状自然而然从木料中显现,最后用火烤制使其更加坚固持久。
这时候木头会发出声音,那些雕像排列在父亲的工作台上,在火光照耀下似乎微微颤动,管风琴一般在寂静中「咔嚓咔嚓」轻语。
这景象总是成为我童年时隐约的不安来源。
父亲借此讲述神秘传说。他说那不是木头的声音。
深山里有一种叫林魂的古老精灵,它们不会直接伤害人类,但会通过变形、伪装和幻觉来迷惑人心,悄然将人引向死亡。
"它们最喜欢的,就是假扮你最亲近的人。"那晚父亲坐在壁炉前,火光映照着他刀刻般的脸庞,声音低沉。
我缩进毯子里,察觉到妹妹的目光。她瞪大眼睛,手中的积木静止不动。
"怎么分辨真假?"爷爷抽着烟斗问。
"它们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父亲低头抚摸着雕像光滑的表面,"它们只能模仿表面的行为,却复制不了爱的本质。"
火光跳动,父亲忽然提起一件事:"明天我得去山那边取些上好的雪松木,暴风雪应该会在午夜前停。"
妹妹抬起头:"我想跟你一起去!"
"不行,"父亲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山路太危险,尤其是下过雪之后。"
这就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父亲没能遵守他的承诺。
那天早晨,父亲确实出发了。天空如他所言已经放晴,阳光让积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他背着工具包,戴着那顶我们都熟悉的旧皮帽,说他天黑前一定回来。
但他没有回来。
夜幕降临时,窗外再次聚集起乌云。爷爷握着电话,一遍又一遍拨打着父亲的号码。我站在窗边,看着山的轮廓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也许他找到了好木材,山上没有信号。"爷爷安慰我们,但他的眼睛出卖了他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