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在图书馆柜台后打第三个哈欠时，一本精装书突然重重落在他面前的借阅台上。
"《完全自杀手册》...芥川同学，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敦无奈地扫着条形码，"太宰老师说过这是禁书..."
"少啰嗦。"芥川龙之介的指尖在柜台上有节奏地敲击，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敦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锋利的精致感。
这是他们交往的第四十三天，全校没有人知道文学社的图书管理员和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正在秘密恋爱。敦有时觉得这比小说还离奇——毕竟三个月前他们还因为对夏目漱石作品的理解不同在阅览室吵到被国木田老师罚抄书。
"芥川！现代文笔记借我看下嘛～"同班的泉镜花凑过来，发梢带着淡淡的梅花香。作为文艺社另一位成员，她总能用最平静的表情说出最惊人的话。
"自己记。"芥川把借阅卡拍在桌上，手指"不小心"压住了敦正在整理的便签纸。
敦悄悄把便签往他那边推了推，上面画着只圆头圆脑的小老虎。芥川挑眉，在老虎旁边写下「晚上七点」和一段《罗生门》的摘抄——这是他们的暗号，意思是"老地方见"。
"你们两个，"国木田独步的镜片在书架后反光，"芥川，数学竞赛班今天加课。敦，这批新书要赶在闭馆前录入。"
"是..."敦垂头丧气地应着，感觉芥川的皮鞋尖轻轻蹭了下他的帆布鞋。这个动作让他的耳根突然烧了起来。
闭馆时已是华灯初上。敦抱着厚重的书目登记册穿过中庭，樱花树下的长椅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芥川的侧脸在路灯下像被镀了层柔光，手里捧着本《斜阳》。
"不是说加课吗？"敦小跑过去，发梢沾着春夜的露水。
"逃了。"芥川合上书，从包里拿出保温杯，"喝了。"
敦拧开盖子，甜腻的奶茶香扑面而来。"学校小卖部不是卖完了吗...你该不会翘课跑去三条街外的便利店？"
"闭嘴。"芥川的耳尖在阴影里泛红，"只是顺路。"
敦咬着吸管偷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下个月读书会要演《银河铁道之夜》，我抽到乔班尼..."
"不准。"芥川猛地转头，"那种要搂腰的角色——"
"你看了抽签表？！"敦瞪大眼睛，"等等，该不会你每天午休都躲在文学社活动室外面..."
"人虎，"芥川揪住他的领子，"你想死一次试试吗？"
他们的鼻尖几乎相碰。敦能数清芥川颤抖的睫毛，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薄荷糖味——据说是因为常年喝中药需要压苦味。这个认知让敦的心脏像被小猫挠了一下。
"其实...我申请换角色了。"敦小声坦白，"现在演康贝瑞拉..."他顿了顿，"就是...死掉的那个。"
芥川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下一秒，敦的后脑勺被扣住，嘴唇贴上某个柔软干燥的物体。这个吻带着奶茶的甜味和纸张的清香，他手里的登记册哗啦掉在地上。
"太宰老师让我来找你们。"江户川乱步的声音突然从树后冒出，"原来在玩大人游戏啊～"
两人触电般分开。敦手忙脚乱去捡散落的纸张，听见芥川用杀人般的语气说："您看错了。"
"年轻真好～"乱步嚼着棒棒糖，"对了，下周校刊要刊登'最佳情侣'征文，你们..."
"绝对不会参加！"敦红着脸大喊。
"哦？"乱步眯起眼睛，"我说的是文学社和学生会联谊活动。"
回教学楼的路上，芥川突然拽住敦的手腕。月光下他的瞳孔像化开的墨："康贝瑞拉...有拥抱戏份。"
"只是礼节性的..."
"敢碰到对方就杀了你。"
第二天午休，敦在古籍修复室找到正在临帖的芥川。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马线似的阴影，美得像浮世绘。
"给。"敦放下两个红豆包，"你昨天提过的..."
芥川的毛笔顿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他放下笔，从书包里抽出本精装书："交换。"
《月下兽》初版——敦梦寐以求的绝版书。他激动得差点打翻墨碟："这、这不是国立图书馆的藏品吗？！"
"托了点关系。"芥川轻描淡写地说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脊上的烫金花纹。敦知道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芥川前辈！"樋口一叶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学生会急需您的签字！"
芥川咂舌起身，却在门口回头："放学...等我。"
修复室重归寂静。敦翻开扉页，发现夹着张便签：「今晚陪我去个地方」。字迹凌厉得能划破纸张。
放学后的图书馆空无一人。敦正整理着还书车，突然被人从背后捂住眼睛。
"猜错人就杀了你。"
"芥川..."敦笑着去拉他的手腕，"不是说要去哪里吗？"
芥川松开手，变魔术似的掏出把黄铜钥匙："顶楼储藏室。"
那是间堆满旧书的小阁楼。芥川轻车熟路地推开窗户，整个学校的灯火尽收眼底。夜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罕见的柔和表情。
"我常来这里看书。"他指着墙角用《广辞苑》垫腿的简易座位，"安静。"
敦突然鼻子发酸。这个画面太"芥川"了——孤傲的天才独自躲在世界的角落，像只离群的黑鹤。
"以后...可以一起吗？"敦小声问，"我保证安静..."
芥川没回答，只是从书堆里抽出一本笔记推给他。翻开全是敦在文学社发表的小诗，每首旁边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有些地方甚至被反复描画到纸张起毛。
"你竟然...全都..."
"写得一般。"芥川别过脸，"只是打发时间。"
敦把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远处传来下课的钟声，惊起一群白鸽。在羽翼拍打声的掩护下，他飞快亲了下芥川的嘴角。
"人虎！"芥川的耳根红得像晚霞，"你..."
"我会赔罪的！"敦从书包里掏出精心包裹的礼盒，"生日...快乐。"
芥川僵住了。他拆包装的动作罕见地小心翼翼，露出里面老式钢笔的瞬间，瞳孔微微扩大。
"你怎么知道..."
"上次在文具店你盯着它看了三分钟。"敦得意地笑，"虽然花了我三个月打工钱..."
芥川突然拽过他的衣领。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个都凶狠，敦尝到铁锈味才意识到对方把自己嘴唇咬破了。分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额头顶着额头。
"下个月..."芥川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家...有和室书房。"
敦红着脸点头，在渐强的晚风中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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