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年下

初春的雨总是来得突然。芥川龙之介站在教学楼檐下，望着将校园笼罩成灰色幕布的雨帘。手机震动起来，是三条未读消息。

[敦：今天会晚些回家]

[敦：新到了一批咖啡豆要处理]

[敦：冰箱里有做好的咖喱，热一下就能吃]

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只回了一个"嗯"字。锁屏时，壁纸是上周偷拍的敦在咖啡店吧台打盹的侧脸，晨光透过玻璃窗在他银白的发梢渡了层金边。

"芥川！要不要一起去——"同学的邀请被黑色长柄伞"唰"地撑开声打断。他头也不回地走进雨里，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雨中的"月下兽"咖啡馆亮着鹅黄色灯光。芥川在马路对面驻足，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看见敦正踮脚擦拭最上层的展示柜。那件米色针织衫袖口已经有些起球，随着动作露出纤细的手腕——比去年住院时似乎更瘦了。

门铃响起时，敦正把最后一只虹吸壶挂回铜架。"欢迎光临——啊，是龙之介啊。"他转身时差点碰倒糖罐，被芥川一把扶住手腕。

"又没吃午饭？"芥川皱眉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咖啡机上的电子钟显示15:23，操作台角落放着半块干硬的牛角包。

敦笑着抽回手："尝新品喝饱了。你要不要试试今天新到的危地马拉？有黑巧克力风味呢。"他转身时踉跄了一下，扶住吧台才没摔倒。

"别动。"芥川突然按住他肩膀。在敦困惑的目光中，青年伸手摘掉他发间的咖啡豆碎屑，指腹不经意擦过耳廓。"...邋遢死了。"

敦的耳尖立刻红了，转身去磨咖啡豆掩饰慌乱："大学生说话都这么刻薄吗？"研磨机轰鸣声盖过了他加速的心跳。

雨势渐大，水珠在玻璃窗上蜿蜒成小河。芥川望着敦操作虹吸壶的背影，腰线在围裙系带下收成令人心惊的弧度。两年前他高烧到40度，就是这具单薄身体背着他狂奔三条街去医院。

"给，尝尝看。"敦推来咖啡杯，虎口处有道新鲜的烫伤。见芥川盯着看，他下意识把手藏到背后："新手学徒总得交点学费嘛..."

话音未落，整个人突然被拽进怀抱。咖啡杯翻倒，深褐色液体在实木地板上漫开。

"龙之介？"

"闭店。"芥川的声音比平时更哑，"现在回家。"

敦仰头看他绷紧的下颌线，突然发现当年只到他胸口的孩子已经需要自己仰视了。他伸手想摸对方额头："是不是发烧——"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敦在意识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芥川从未有过的惊慌表情。

消毒水的气味。敦睁眼时发现自己在医院输液，窗外已是深夜。芥川蜷在陪护椅上睡着了，黑色睫毛在苍白脸颊投下阴影，手里还攥着医生开的营养剂说明书。

记忆闪回十六岁那个雪夜。父母葬礼后，他躲在储物间哭到干呕，是十一岁的芥川默默递来热毛巾。那时孩子的手还很小，却已经会笨拙地拍他后背。

"...笨蛋。"敦轻声说，伸手想拨开垂在青年眼前的碎发。

手腕突然被攥住。芥川不知何时醒了，在昏暗灯光下凝视着他，眼神让他想起暴雨前的海面。

"医生说你是过度劳累加营养不良。"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如果我没去店里，你是不是打算晕倒在咖啡机旁边？"

敦试图抽手："只是意外..."

"意外？"芥川猛地倾身逼近，输液架被带得摇晃，"上周低血糖，上上周烫伤，上个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敦震惊地发现青年眼眶红了。

"...龙之介？"

病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芥川整个人压上来，额头抵在他肩上颤抖："七年...我忍耐了七年..."温热水滴渗进病号服，"每次看你糟蹋自己，我都想把你锁起来..."

走廊传来护士的脚步声。敦僵在原地，心脏在肋骨下疯狂冲撞。青年灼热的吐息喷在颈侧："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你早就是我的全部了。"

窗外，早春的樱花被夜风吹散，落在他们交叠的影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