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技多不压身

邙山古墓脱险两周后，我们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北平。祁府表面上依旧平静，但那股紧绷的气息却如薄雾般笼罩着整个宅院。丫鬟和小厮们的脚步轻得像猫，就连端茶送水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张世尧的人来过三次了。”管家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几分谨慎，“说是师长有要事找您商议。”

祁文中冷笑了一声，肩上的伤还未痊愈，他的动作略显僵硬。“这人倒是沉不住气，”他轻哼了一声，目光冷峻得像刀锋。

我站在书房窗前，凝视着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上次离开时，它还枝叶繁茂，郁郁葱葱，如今却已经泛黄，几片枯叶被风吹得轻轻飘落。时间在这个时代仿佛有了重量，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它的流逝。这种真实感让我时常恍惚，甚至忘记自己本不属于这里。

“季小姐。”祁文中送走管家后，转身看向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们的进度得加快了。在去西安之前，有些东西你必须学会。”

接下来的日子渐渐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节奏：白日里，我教祁文中现代文物鉴定的技术；到了夜晚，他则教我如何在民国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这是紫外线灯。”我在书房拉上窗帘，把用民国材料拼凑而成的简陋装置摆到桌上。灯光打开的一瞬间，昏暗的房间里浮现出一圈幽蓝的光晕。“不同年代的釉料在紫外线下会呈现出不同的荧光反应。”我的声音清脆，带着几分讲解的耐心。

祁文中像个求知若渴的学生，专注地记录着每一种釉料的特征。当演示化学分析法时，我看到他的眼中闪烁着孩童般的光芒，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把这一滴试剂滴在金属表面，观察颜色变化，就能推测它的成分。”我说着，将试剂瓶递给他。

他接过瓶子，小心翼翼地滴下一滴在铜钱上，屏息注视着液体缓缓变色。“未来的人都学这些吗？”他的语气中透着几许惊叹，又带着些许怀疑。

“专业学者才需要掌握这些。”我一边调整显微镜，一边回答。这是祁文中从德国进口的设备，在当时算是顶级配置。我透过镜片仔细观察着金属表面的细微纹路，“在我的时代，文物鉴定是一门系统的科学。”

作为交换，祁文中开始教我识别各种毒药。他在桌上一字排开几个小瓶子，指着其中一个说道：“砒霜溶于酒会变得浑浊，而马钱子碱则带有微弱的苦杏仁味。”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讲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除了毒药，他还教我使用武器——从枪械到匕首，再到袖箭和飞刀。夜里的靶场上，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招都带着凌厉的杀意。“瞄准时要沉住气，手腕稳住，别急着出手。”他的声音低沉而冷静，听得我心头发紧。

“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活得真是不容易。”我揉着酸痛的手腕抱怨道。连续几个小时的训练让我的手臂几乎抬不起来，手指也隐隐作痛。

祁文中闻言轻轻一笑，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乱世之中，技多不压身。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我们默契地避开了邙山古墓里的那些谈话内容。关于“守门人”、父亲的下落以及时晷的真正用途，这些问题像是沉睡的野兽，盘踞在彼此的心底。谁都没有提起，谁也不敢提起，生怕一不小心惊醒它们，再次陷入未知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