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双星观测日记》
第五章 错题本里的光年坐标
校园祭结束后的第一个早读,老班抱着一摞试卷摔在讲台上,眼镜片被晨光映得发亮:“林砚许随,跟我去办公室。”粉笔灰在光束里浮沉,林砚看见许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校服第二颗纽扣——那是他们约定的“警报信号”,代表伪装即将失控。
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上摆着两份试卷,物理卷背面的麦克斯韦方程组被红笔圈成靶心。许随垂眼盯着自己的37分,听见主任敲着桌面的声响:“去年全国奥赛一等奖得主,现在交这种卷子?”他忽然想起储物柜里被藏起的金牌,想起林砚在便利店看见他左利手时,眼里闪过的细碎星光。
“老师,”林砚突然扯出漫不经心的笑,指尖划过试卷上的错误公式,“其实这些错号连起来,是猎户座的腰带三星。”他转头望向许随,看见对方耳尖微颤,便故意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补上:“就像你化学错题本的页码,刚好是我生日的坐标转换。”
办公室的吊扇吱呀作响,老班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当主任调出监控里许随深夜修复望远镜的画面时,林砚突然把装着旧镜片的证物袋推过去:“其实我们在做秘密项目——用学渣身份收集校园里的‘迷途星星’。”他指着镜片上的“XL”刻痕,笑得像偷喝到汽水的小狐狸,“比如教导主任您桌上的《天体演化简史》,1978年版的第三章,是不是少了页重要公式?”
午休时的天台成了临时天文台,许随蹲着校准赤道仪,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林砚抱着两本错题本坐下,封面分别贴着“笨蛋专属”和“学渣指南”,翻开却见内页用荧光笔标满竞赛题解析,每道错题旁都画着迷你望远镜,镜筒里藏着对方的名字缩写。
“你看,”林砚指着许随错题本里的受力分析图,辅助线恰好连成双子座的形状,“十年前你教我认星座时,说双子是最靠近地球的恒星对,原来从那时候起,你就在算我们的轨道了。”他没说自己的错题本里,每道错误步骤都藏着许随生日的摩尔斯电码,像给星星写的密信。
天文奥赛报名截止前的黄昏,两人蹲在公告栏前撕竞赛宣传单。许随的指尖划过“个人赛”选项,突然被林砚用马克笔圈成“双人赛”,笔尖在“许随”和“林砚”之间画了道歪扭的引力线:“当年在天文台,你说双星系统需要互相牵引才能稳定,现在换我当你的伴星怎么样?”
晚自习的教室飘着桂花香气,林砚把草稿纸揉成纸飞机掷向讲台,却在飞掠过许随时展开——上面画着穿白大褂的两个小人,一人举着望远镜,一人握着写满公式的计算尺,角落标着“XL天文研究所”。许随红着脸在纸背画了颗超新星,爆发的光带里藏着极小的“我们”。
深秋的第一个周末,两人背着书包溜进市立图书馆。许随熟门熟路地推开三楼的密道,潮湿的空气里浮动着旧书的霉味,墙面用粉笔写满历年奥赛冠军的名字——直到林砚的手电光停在2015年的“许随”旁,发现旁边多了行稚嫩的涂鸦:“等小砚长大,也要在这里写名字!”
“是你爸爸教我写的。”许随摸着墙面褪色的字迹,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下午,林砚的父亲把他拉进器材室,递过温热的烤肠:“臭小子,以后替我看着小砚,别让他把望远镜拆去烤红薯。”他没说自己后来每年都会来补色,直到今年看见新刻的“林砚”,与他的名字在墙面上相望成双星。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林砚突然拽住许随的手腕,把他按在摆满星图的书架前。月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少年睫毛上投下细碎光斑,他看见许随左腕的星图刺青,恰好与自己锁骨的红痕拼成完整的猎户座。
“其实我转学的原因,”林砚声音轻得像翻页声,“是爸爸说天文台的望远镜坏了,需要最聪明的星星来修好它。”他晃了晃口袋里的旧镜片,镜片里倒映着许随睁大的眼,“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最亮的星星,早就把自己的光分给了我。”
许随突然低头翻找书包,掏出个铁皮盒——里面装满了从2015年到2025年的车票、便利店收据,还有每张都写着“小砚”的观测记录。最新的一页画着两个交叠的椭圆,旁边写着:“当两颗恒星的视向速度差为0时,他们终于看见彼此藏了十年的光。”
夜风掀起书架上的星图,哗啦啦的响声里,林砚听见许随轻声说:“其实每次你在试卷上画骷髅头,我都在计算,要多少个这样的涂鸦,才能填满我十年的观测日记。”少年突然抬头,琥珀色眼瞳里盛着比星图更璀璨的光,“现在我知道了,只需要一个——你笑着喊我‘哥哥’的瞬间。”
闭馆的保安脚步声近了,两人慌忙收拾东西。林砚把自己的竞赛报名表塞进许随口袋,却在背面偷偷写了行字:“许随,我锁骨的红痕不是蹭伤,是十年前你给我贴创可贴时,指尖留下的温度印。”他没看见许随看见这句话时,耳尖红得像图书馆外墙的爬山虎,在秋夜里烧出一片璀璨。
离开时路过天文区,许随突然停在1978年版的《简明天文学教程》前。他翻开第三百二十四页,露出那张夹了十年的借书卡——除了自己的名字,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林砚,2025年9月3日,借到了宇宙中最亮的星星。”
深秋的夜风吹起两人的校服衣角,他们背着印满涂鸦的书包走过路灯下,影子在地面拉得老长。便利店的暖光里,烤肠的香气混着桂花甜,像把十年前的雨天和现在的秋夜,熬成了最甜的宇宙糖浆。而所有藏在错题本里的坐标,试卷上的谎言,终于在这个夜晚,连成了指向彼此的、最精确的光年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