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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双星观测日记》

第四章 储物柜里的十年光年

校园祭摊位前的长队在暮色里蜿蜒，林砚盯着空荡荡的望远镜支架发怔——本该嵌在镜筒中央的凹透镜，此刻不翼而飞。许随的白衬衫领口别着皱巴巴的工作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刺青，直到他看见少年蹲在纸箱堆里翻找时，后颈碎发下露出的银色链条吊坠。

「可能是被学弟学妹误拿了。」林砚抬头时撞进许随绷紧的肩线，对方正盯着墙角的监控屏幕，喉结因隐忍而轻轻滚动。他突然想起昨夜天台停电时，触到的许随左腕内侧的茧子——那是长期握笔演算才会有的、属于左利手的印记，而这人总用右手在试卷上写错别字。

深夜的天文台飘着细雪，林砚跟着脚印摸到器材室时，正看见许随蹲在生锈的储物柜前。手电光扫过玻璃柜的瞬间，他屏住了呼吸——整面墙的奖状在积灰的玻璃后泛着冷光，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全国中学生天文奥赛金牌」，获奖者姓名栏印着「许随」，参赛日期正是2015年8月——和他口袋里的观测券同属一个夏天。

「许随？」他故意踢到脚边的望远镜零件，看着对方慌乱转身时碰掉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上洇着水渍，最新一页写着：「第3652天观测记录：小砚的校服依旧敞着领口，锁骨处的红痕像颗正在爆发的超新星。」字迹从幼稚的圆体逐渐变作利落的行楷，每一页都画着迷你望远镜，镜筒里藏着 tiny 的「L」字母。

「我……」许随的指尖悬在半空中，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旧链条——正是林砚十岁时弄丢的那串。少年突然别过脸，耳尖红得比窗外的梅花还要艳：「其实当年拆给你的镜片，是我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后来听说你转学，我每天都来天文台画星图，想着总有一天你会顺着猎户座的方向回来。」

警报声突然在走廊炸响，许随本能地拽住林砚的手腕躲进储物柜。狭小的空间里，两人的呼吸交缠成白雾，林砚的后背贴着许随胸前的金牌吊坠，硌得人生疼。他忽然想起白天在摊位看见的场景：许随用左手给学妹画星座时，笔尖流畅得像划过银河，却在看见他时立刻换成右手，在星图上添了只歪扭的柴犬。

「找到镜片了！」学弟的喊声从远处传来，许随正要推开柜门，林砚突然按住他的手。手电光在对方瞳孔里摇晃，他看见自己的倒影中，许随左眼角的泪痣正在发烫——那是十年前望远镜里，他没能看清的、属于「哥哥」的最后一颗星。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他晃了晃从储物柜角落捡到的旧镜片，边缘刻着极小的「XL」缩写，「你物理试卷上的错误公式，刚好能连成我的生日日期；化学错题本的页码，加起来是我转学的天数。」少年突然凑近，鼻尖蹭过对方颤抖的耳垂：「还有昨天在便利店，你用左手开瓶盖的样子，很帅。」

储物柜的铁门被风雪撞得哐当作响，许随突然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贴满车票的那页——从2016年到2025年，每张去外省的车票背面都写着：「今天路过便利店，烤肠还是玉米味的，不知道小砚现在爱吃什么。」直到2025年9月1日的车票，背面画着简笔小人，两个戴望远镜的小孩在星轨下牵手。

「所以，」林砚指尖划过那些褪色的字迹，突然把旧镜片塞进许随掌心，「你每天假装看不懂我的漫画涂鸦，其实都知道我在画十年前的天文台，对吗？」他没说自己藏在书包夹层的，是许随初中时发表在《天文爱好者》上的论文，作者笔名「Orion」，正是当年他给「哥哥」起的外号。

雪停时的月光漫进器材室，许随望着掌心里的镜片，突然轻笑出声。他终于摘下一直戴着的圆框眼镜，露出左眼角清晰的泪痣——那是十岁那年为了模仿林砚总爱揉眼睛的习惯，偷偷用马克笔点的，却在岁月里成了真正的印记。「其实望远镜的镜片，」他声音轻得像雪粒落在铁皮屋顶，「从来都不是用来观测星星的，是用来看见想留住的人。」

走廊传来学委催促的脚步声，两人慌忙整理着装。林砚把金牌奖状塞回原位时，发现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便利贴，是他当年在便利店写的：「哥哥的星星借我保管，等我长大就来娶你——小砚留」。字迹被雨水洇开，却在某个时刻被小心描深过，每个笔画都闪着银光，像被星星吻过的轨迹。

回到摊位时，修复好的望远镜正对准初升的月亮。许随调试镜片的手突然顿住，因为他看见林砚在观测记录册上画了新的涂鸦：两个背靠背的少年，校服上分别印着「37」和「38」，他们头顶的星空里，两颗恒星正在彼此的引力中旋转，轨道交叠处写着极小的字：「75分是假的，150分的平均分，才是我们的宇宙定理。」

夜风掀起观测册的纸页，露出背面不知何时写下的句子：「原来所有的倒数，都是为了让我们在分数的银河里，刚好成为彼此的唯一解。」许随望着身边笑得眯起眼的少年，突然明白十年前那场流星雨，不是偶然划过的星群，而是宇宙为他们点燃的，跨越光年的相遇信号。

而储物柜里的十年时光，那些被小心收藏的车票、奖状与日记，终将在某个蝉鸣渐歇的清晨，化作望远镜里的璀璨星芒——让两个曾在草稿纸上书写谎言的少年，终于敢在阳光里，把藏了十年的「喜欢」，写成比引力更永恒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