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双星观测日记》

第三章天台的象限仪密码

校园祭前夜的天台飘着薄霜，林砚抱着组装好的望远镜支架撞开门，看见许随正蹲在地上用粉笔画星图。少年校服袖口卷到手肘，腕间星图刺青在月光下泛着微光，粉笔划过地面时，竟精准复刻出象限仪座流星雨的辐射点轨迹。

“许随你——”他话到嘴边突然咽住，看着对方慌忙用鞋底蹭掉未完成的银河悬臂。昨晚在便利店分食烤肠时，他分明看见这人把番茄酱涂成完美的斐波那契螺旋，此刻却在星图边缘画了只歪头的柴犬，爪子底下踩着“笨蛋才信我不会画圆”的小气泡。

“支架接口要涂润滑油。”许随递过试管时指尖相触，薄荷味的护手霜混着金属凉意渗进皮肤。林砚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甲缘还留着淡淡的洗甲水痕迹——分明是左利手，却总用右手拿笔，像在刻意隐瞒什么。

天文社摊位被布置成迷你观测站，许随不知从哪弄来台老式铜制望远镜，镜筒上刻着“1987AP”的字样。林砚擦镜头时突然发现，目镜盖内侧用针刻着极小的英文：To my little comet, 2015.8.12。他指尖一颤，差点碰掉镜片，余光里许随正把印着双子座的徽章别在他校服上，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星芒。

下午突然飘起太阳雨，林砚躲在摊位帐篷下给过往同学画星座涂鸦。穿洛丽塔裙的学妹红着脸递过本子：“能画猎户座吗？希腊神话里猎人的故事超浪漫！”他刚勾出三星腰带，许随突然从身后按住他手腕，笔尖在猎人胸口多添了颗坠星：“现代天文学里，猎户座腰带指向的是参宿四，这颗红超巨星随时可能爆炸。”

“所以呢？”林砚转头，鼻尖几乎蹭到对方翘起的发梢。

“所以在它爆炸前，”许随声音低下来，耳尖被阳光晒成透明的粉，“要看清想记住的东西。”他指尖划过画纸，在坠星旁点了排小光斑，连起来正是林砚锁骨处的红痕形状。

深夜的流星雨观测开始前，许随把林砚拉到天台角落。老式收音机沙沙响着气象预报，他变魔术般掏出铝制饭盒：“温着的玉米排骨汤，社团经费买的。”瓷勺相碰时，林砚看见饭盒底部刻着模糊的“X”和“L”，和他新得的星星吊坠内侧如出一辙。

“小时候我总跟着表哥去天文台，”许随望着逐渐放晴的夜空，喉结在月光下轻轻滚动，“有次碰到个穿蓝短袖的小哭包，抱着摔坏的望远镜蹲在器材室。他说爸爸送的望远镜镜片碎了，我就把自己的备用镜片拆给他……”

“后来呢？”林砚突然攥紧吊坠，心跳声盖过了收音机的杂音。

“后来下雨了，我们躲在便利店分烤肠，”许随转头，琥珀色眼瞳映着初现的星子，“他把链条手链摘下来送我，说‘哥哥的星星借你保管’。结果第二天再去，天文台说他全家搬去了外省。”

远处传来学弟学妹的欢呼声，第一颗流星划过东南天际。林砚看着许随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突然想起十岁那年丢失的望远镜，想起镜片里倒映的、戴着圆框眼镜的少年侧脸。他摸向口袋里皱巴巴的观测券，副券上“小砚收”的字迹突然与眼前人重叠——原来那些被刻意错开的公式、藏在草稿纸里的星图，都是十年前就写好的相遇剧本。

“许随，”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对方颤抖的睫毛，“你腕上的刺青，是不是……”

警报声突然从收音机里炸开，寒潮预警的电流杂音盖过了后半句话。许随慌忙去关收音机，却碰倒了桌上的望远镜，铜制镜筒滚向天台边缘。林砚本能地扑过去抓住镜筒，却在触到“1987AP”刻字的瞬间 froze——那是他父亲当年参与观测的超新星编号，是刻在童年望远镜上的专属印记。

两人在夜风里对视，校服衣角被吹得猎猎作响。许随手腕的星图刺青恰好对准林砚锁骨的红痕，像两块终于拼合的星轨碎片。远处传来零点的钟声，校园祭的彩灯在云层下明明灭灭，照亮了望远镜镜片里交叠的两张面孔：一张是现在假装学渣的少年，一张是十年前在天文台交换星星的小孩。

“象限仪流星雨的极大值到了。”许随突然别过脸，声音发颤却仍带着笑意，“快许愿吧，据说对着流星说出秘密，引力波会帮你传到宇宙尽头。”

林砚望着漫天划过的星雨，突然把吊坠塞进对方掌心，金属的凉意混着体温：“我的愿望是——”他凑近对方发烫的耳垂，故意拖长声音，“许同学的物理试卷，下次别再错得这么刻意了，37分和38分的平均分，刚好是75分呢。”

许随猛地抬头，却看见少年在流星的光海里笑得像偷到糖的小狐狸。他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天，小哭包把断成两截的链条手链塞给他，说“等我长大，就来接我的星星回家”。原来所有的重逢，都是引力早已算好的轨道共振，而那些藏在草稿纸里的谎言，不过是宇宙写给双星的情书。

收音机的杂音突然消失，传来清晰的午夜报时。许随望着掌心里的吊坠，终于轻声开口：“其实，1978年版的《简明天文学教程》，第三百二十四页夹着张借书卡……”

“嘘——”林砚突然按住他的嘴，指尖触到对方颤抖的唇瓣，“秘密要留到下一次流星雨再说。”他望着对方骤缩的瞳孔，突然发现许随左眼角下有颗极小的泪痣，在星光下像颗未落的流星——那是十岁那年，他在望远镜里看见的、属于“哥哥”的独特星标。

天台的风掀起两人的校服衣角，望远镜指向的象限仪座正爆发着每小时百颗的流星。而在这漫天流光里，两个藏着十年前秘密的少年，终于在彼此的引力场里，完成了第一次真正的对视——像两颗穿越光年的恒星，终于看见对方暗藏的璀璨星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