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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第一双排座》

第二章 草稿纸上的双星轨迹

摸底考试的物理卷发下来时，林砚正在课本里夹新买的漫画书签。许随的试卷斜斜掠过他课桌，鲜红的37分刺得人眼疼，可草稿纸上却画满了完整的麦克斯韦方程组，最后还歪歪扭扭写着：「用错公式的笨蛋」。

他勾着笔尾在对方试卷背面画了只翻白眼的柴犬，爪子底下踩着写满错误步骤的演算纸。许随瞥见时耳尖发烫，指尖迅速划过纸角，把那句没写完的「其实你上次推导洛伦兹变换时——」涂成模糊的墨团。

教室后排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学委陈露抱着一摞作业本路过，突然盯着林砚的英语作文笑出声：「『我的梦想是成为便利店烤肠品鉴师』，这也行？」阳光穿过她晃动的马尾，在林砚随意画满涂鸦的卷子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许随悄悄侧头，看见作文最后一行用极小的字写着：「但如果有人愿意每天陪我分食烤肠，或许可以考虑第二志愿——成为他的引力捕获卫星。」他突然咳嗽着埋下头，钢笔在草稿纸上洇开一团墨渍，像突然爆发的超新星。

校园祭报名那天，老班拍着讲台喊：「天文社缺人布置摊位，倒数的两位同学就别挑了，去给学弟学妹们当苦力吧。」林砚趴在桌上装死，却被许随突然戳中腰眼，痒得差点撞翻课桌。

「去图书馆查资料。」许随把写满「望远镜制作教程」的纸条塞过来，末尾画着歪歪扭扭的双子座，「需要买PVC管和凹透镜。」少年说话时袖口滑下寸许，露出手腕内侧淡青色的星图刺青，像撒落的碎钻。

周六的市立图书馆飘着细雨，林砚蹲在工具区挑管材，突然听见二楼传来惊呼。穿白衬衫的男生正踮脚够最上层的《天文学史》，指尖即将触到书脊时，整个人踉跄着向后仰。

「许随！」林砚本能地扑过去，手环住对方腰际的瞬间，闻到清淡的雪松气息。许随耳尖通红地站稳，手里紧攥着那本书，书页间掉出张泛黄的观影票根——2015年8月12日英仙座流星雨观测券，副券上写着「小砚收」，字迹还带着孩童的笨拙。

「咳，」许随迅速捡起票根塞进口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刺青，「小时候跟着表哥去过一次天文台。」他转身时，林砚看见他后颈碎发下藏着极小的银色耳钉，形状像缩小的望远镜。

两人在社团教室拼接望远镜支架时，许随突然把PVC管切成精确的45度角，动作熟练得像用过千百次。林砚挑眉递过胶水，故意在他指尖点了个光斑：「许同学以前当过木匠？」

「只是...看过很多手工视频。」许随低头粘镜片，镜片里倒映出林砚画海报的侧脸。少年叼着马克笔，在海报上画歪歪扭扭的火箭，却在火箭舷窗里偷偷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一个戴着圆框眼镜，一个挂着银色链条。

摸底考试后的班会课，老班举着两张试卷欲言又止：「林砚和许随的数学卷子...」话没说完就被后排的口哨声打断，林砚适时把脑袋砸在课桌上，发出夸张的「哎哟」声。许随趁机用橡皮擦掉草稿纸上写了一半的黎曼猜想推导，只留下几个错得离谱的分式。

放学前突降暴雨，天文社的海报被雨水打湿，林砚把画好的展板护在怀里，跟着许随躲进器材室。狭小的空间里堆满旧地球仪，许随的肩几乎贴上他的，能听见对方急促的呼吸声。

「你看，」许随突然指着头顶的天窗，雨水在玻璃上划出银线，「像不像星轨？」林砚抬头，却只看见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发梢滴着水，校服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隐约的红痕——那是今天搬器材时被金属架蹭到的。

少年突然转身翻找抹布，背对着他的声音有些发闷：「明天把望远镜搬到天台吧，天气预报说后半夜有猎户座流星雨。」他指尖划过地球仪上的南北回归线，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夏夜，穿蓝色短袖的小男孩把望远镜让给他，说：「哥哥，你看，猎户座的腰带是三星连珠哦。」

器材室的灯突然闪烁两下，陷入短暂的黑暗。林砚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接着有温热的掌心轻轻覆上他手背，把什么东西塞了过来。等灯光亮起，他看见手心里躺着枚银色的星星吊坠，和许随耳钉的形状一模一样。

「给你的，」许随别过脸，耳尖红得滴血，「天文社摊位的...纪念品。」他没说吊坠内侧刻着极小的字母「X.L」，也没说十年前那个雨天，他在便利店捡到的男孩，校服上沾着和林砚现在同款的银色链条碎屑。

雨夜回家的路上，林砚把吊坠对着路灯看，忽然发现星星中间有极细的刻痕，组成两个交叠的椭圆——那是双星系统的运行轨迹。他摸着口袋里那张被雨水洇湿的观测券，突然想起许随草稿纸上的引力公式，和自己藏在漫画书里的竞赛获奖证书。

两个在草稿纸上写满谎言的人，却在错题本里藏着最真实的宇宙。就像此刻落在许随肩头的雨珠，看似无序地滚落，实则遵循着万有引力的轨迹，终将汇聚成同一片海洋。

而所有未说出口的秘密，都在等待某个晴朗的夜晚，当望远镜对准双子座时，让两颗伪装成行星的恒星，在彼此的引力场里，完成最终的轨道共振。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