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冷冻记忆
松江冷库的铁门在雨夜中泛着青光。雨晴蹲在围墙外的灌木丛里，溃烂的左臂已经失去知觉，雨水顺着下巴滴在父亲的血字上。B2——这个标识在锈蚀的消防图上几乎看不清。
"她们怕冷。"雨晴喃喃重复着，突然想起佛堂里那些培养舱恒温37度的指示灯。
围墙上的铁丝网通着电。她绕到东侧卸货区，发现一辆印着"圣玛利亚医院"标志的冷链车正在卸货。两个戴口罩的工人推着棺材大小的金属箱，白霜从箱体缝隙间溢出。
"这批R系列直接报废？"其中一人问。
"嗯，神经同步率不足30%。"另一人敲敲箱子，"今晚处理掉，腾位置给新货。"
雨晴趁他们返回车内时，滚到最末尾的金属箱旁。箱体触感像冰块，透过结霜的观察窗，她看到一张青紫色的脸——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针孔已经发黑。
"第47代原始样本..."箱体标签上的小字让她胃部抽搐，"记忆植入失败品。"
工人们推着液压车回来时，雨晴已经撬开箱盖钻了进去。刺骨的寒气立刻侵入骨髓，她蜷缩在那具克隆尸体旁，用对方的白大褂盖住自己。尸体手腕上的监控环显示体温1.4℃——这是她能躲过红外探测的唯一机会。
电梯下降了很长时间。当箱体被推出时，雨晴透过缝隙看到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墙上的电子屏显示"主控室-神经同步率监测中"。十几个培养舱排列成环形，每个舱体都连着蛛网般的管线，汇聚到中央一个竖立的舱体——
"小飞！"
雨晴差点喊出声。弟弟悬浮在淡蓝色液体中，太阳穴贴着电极片，后颈插着三根导管。更可怕的是，他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与克隆体相同的青灰色血管纹路。
"R12脑电波又出现排斥反应。"穿防护服的女人敲击着控制台，"再调高林小飞的神经负荷。"
"调到85%他会脑死亡。"男人回答。
"那就换备用控制体。"女人掀开面罩——是张莉，左额角还留着雨晴在佛塔造成的伤疤，"反正原体已经..."
金属箱突然倾斜。雨晴随着尸体一起滑落到处理台上，眼前是台巨大的破碎机。工人们正在闲聊，没注意到尸体旁多了个活人。她滚下台子，躲进阴影里时踢倒了酒精瓶。
"谁？"
脚步声逼近。雨晴抓起手术刀刺穿最近那人的脚背，在他惨叫时抢过门禁卡冲向主控室。警报声响彻走廊，她撞开气密门的瞬间，看到张莉正在往弟弟的培养舱里注射某种红色液体。
"住手！"雨晴扑向控制台，胡乱拍下所有红色按钮。
培养舱的玻璃突然裂开，营养液像羊水般喷涌而出。小飞瘫软地滑出来，导管从脊椎撕扯出带血的肉丝。张莉举着注射器后退，突然露出诡异的微笑："你终于来了，真正的47号。"
雨晴抱住弟弟，发现他皮肤下的血管纹路正在消退。小飞的眼皮颤抖着睁开，瞳孔却呈现和克隆体一样的冷灰色："姐...快走...她们在...我脑子里..."
整面电子屏突然亮起警告：【神经链接中断！激活紧急协议！】所有培养舱同时开启，十几个不同年龄的"林雨晴"湿淋淋地爬出来，动作整齐得像提线木偶。
"惊喜吗？"张莉退到安全门旁，"用你弟弟的神经网络控制的克隆军团。"她按下墙上的开关，"可惜现在只能销毁了。"
冷库顶部的喷头开始倾泻液氮。极寒白雾中，最近的克隆体已经抓住雨晴的脚踝，那双手和她一样有小时候烫伤的疤痕。小飞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七窍流出粉色的脑脊液。
"杀...了我..."弟弟的手指抠进她手臂伤口，"她们...用脊髓...控制..."
液氮流到地面结成冰霜。雨晴抓起破碎的玻璃片，在克隆体们僵硬的包围中颤抖着举起——对准小飞后颈的神经接口，或者自己喉咙？
张莉的笑声从扩音器传来："选择吧，是让所有克隆体陪葬，还是看着她们取代你爱的一切？"
就在这时，主控台突然爆炸。气浪把雨晴掀到墙上，她模糊看见一个穿橙色制服的男人——是冷库工人！他挥舞着火焰切割器冲进来，面罩后露出老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走！"老周拽起她和小飞，"地下河！"
液氮管道接连爆裂。雨晴拖着弟弟爬过通风管，身后的克隆体们在超低温中纷纷爆裂，像被摔碎的冰雕。在坠入暗河前的最后一秒，她回头看见张莉被三个克隆体扑倒，那些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同样的绝望表情。
刺骨的河水吞没了所有声音。雨晴死死抓住弟弟的手，在激流中翻滚下沉。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被冲进某条支流，月光从排水口栅栏间漏下来。
小飞突然开始呕吐，血水里混杂着细小的金属颗粒。他抓住雨晴的手按在自己后颈："芯片...取出来..."皮肤下果然有硬物凸起，"她们...不止一批..."
雨晴用玻璃片划开弟弟的皮肤。当那个沾血的微型装置被挖出时，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是克隆体们的同步惨叫。
老周从下游踉跄走来，左腿已经结冰："全城...的克隆体...都失控了..."他咳出带冰渣的血，"她们在...自我销毁..."
雨晴抱紧逐渐回暖的弟弟，望向排水口外的夜空。最新一架航班正掠过月亮，她不禁想象那上面是否也有个"自己"，正飞向未知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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