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长城上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了一些,但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和紧张感却丝毫未减。魔种的第一波猛攻虽然被暂时击退,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喘息,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
在一处相对僻静、用来储存军用酒水的地窖里,气氛却异常压抑。
苏烈,这位平日里豪爽粗犷的汉子,此刻却独自一人坐在潮湿的石阶上,面前摆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眼神空洞地望着地窖深处黑暗。他身上的铠甲沾满了血污和泥泞,脸上也带着几道伤口,但这些皮肉之伤,远不及他内心深处那份沉甸甸的愧疚与痛苦。
地窖的角落里,兰陵王如同幽灵般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那张狰狞的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不久前,他从花木兰口中,听到了一个关于金庭国灭亡的、来自长城视角的“真相”——当年金庭国被魔种围攻时,长城守卫军曾收到求援信号,但最终,当时的指挥官,也就是苏烈,选择了放弃支援,理由是“保存长城实力,顾全大局”。
这个“真相”,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地剜开了兰陵王心中早已结痂的伤疤。
“所以…”兰陵王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悲凉,“就因为你所谓的‘顾全大局’,我的父亲,我的族人,就必须死守孤城,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他猛地将手中的一个空酒杯狠狠砸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在地窖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苏烈闻言,魁梧的身躯猛地一颤,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浓。他猛地抓起身边一个尚未开启的酒坛,粗暴地拍开泥封,仰头就往嘴里灌着辛辣的烈酒。
酒液顺着他粗犷的胡须流下,浸湿了衣襟。他像是要用酒精麻痹自己,又像是在惩罚自己。
“是…是我的错…”苏烈放下酒坛,声音因为酒精和愧疚而变得含糊不清,“当年…金庭国被魔种围攻的消息传来时…军情紧急…我…我确实下达了…保存长城兵力,暂缓支援的命令…”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悔恨和自责:“我以为…我以为凭金庭国世代守护沙漠的实力,至少能坚持一段时间…我以为…等我们击退了眼前的魔种,就能…”
“以为什么?!”兰陵王猛地打断他,语气冰冷如刀,“以为还能看到一个完整的金庭国?!你知不知道!就在你们决定‘暂缓支援’的时候,一支自称是‘长城使者’的队伍,出现在了我父亲面前!”
苏烈闻言一愣,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长城使者?不可能!我从未派出任何使者!”
“是吗?”兰陵王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那支‘使者’队伍,不仅带来了你‘放弃支援’的口信,还‘好心’地提供了一批所谓的‘长城援助物资’!结果呢?那根本不是什么援助!那是引爆了更大规模魔种潮的诱饵!是加速我金庭国灭亡的催命符!”
苏烈彻底呆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诱饵…催命符…自称长城使者…”他喃喃自语,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难道…难道是…”
一个名字,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头——明世隐!那个看似温和无害,实则阴险狡诈的牡丹方士!当年他曾多次出入长城,以“协助研究魔种”为名,与军方高层有过接触!难道那所谓的“使者”队伍,根本就是尧天组织假扮的?!而他苏烈,竟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明世隐利用,间接导致了金庭国的覆灭?!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苏烈如遭雷击,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地窖的入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信推门而入。他是来找苏烈商议下一步防御策略的,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他看着情绪激动的兰陵王和失魂落魄的苏烈,以及地上破碎的酒杯,立刻明白了大概。
“现在不是算旧账的时候。”李信的声音沉稳,打破了地窖中凝固的气氛,“外面的魔种随时可能发动第二轮进攻,我们需要团结一致。”
兰陵王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冰冷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李信一眼,然后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了地窖的阴影之中。
苏烈颓然坐倒在地,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多年的愧疚,加上被利用的真相,几乎要将这位铁塔般的汉子彻底压垮。
李信看着失魂落魄的苏烈,心中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苏烈并非有意,但金庭国的悲剧已经酿成,仇恨的种子已经埋下。而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明世隐。
看来,明世隐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深远和恶毒。他不仅要利用自己和公孙离献祭建木,更是在多年以前,就已经开始布局,挑起各方势力的仇恨与对立,为他最终的目标铺路。
长城的未来,乃至整个王者大陆的命运,都笼罩在一片更加深沉的阴影之中。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