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锦被张凌赫带回家的那年,恰逢江南梅雨季节。
潮湿的风裹挟着栀子花的香气,穿过雕花木窗,轻轻拂动她素白的裙摆。
那年她十六岁,而他二十一岁,已是张氏集团实际上的掌舵人。
张凌赫的名字,在商界是雷厉风行、手段了得的代名词,可对她,他总是不同的。
他将她安置在临湖的别墅,亲自为她挑选衣裙,过问她的学业,甚至在她夜半被噩梦惊醒时,耐心地坐在她床边,用低沉温和的声音读一篇散文。
外间传闻她是被他精心圈养的金丝雀,谢时锦从不认同。
张凌赫教她的是识人断物、权衡利弊,带她出入的是商务宴请、私人拍卖会,他将商业世界的规则一点点剖开,放在她面前。
他常常在处理完文件的间隙,抬眼看向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她,目光如水,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轻叹。
张凌赫“我们时锦怎么这么乖啊。”
那语气,像叹息,又像一种无力的克制。
他如此优秀,成熟稳重,事事周全,谢时锦不出意外地沉溺其中。
少女的心事如同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生长。
她能感受到他目光里不同于常人的温度,也能捕捉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挣扎与回避。
她以为时间还长,她可以等,等他放下所有顾虑,坦然走向她。
直到那天,“张凌赫与当红女星共赴酒店,疑恋情曝光”的绯闻甚嚣尘上,配有模糊却足以引人遐想的照片。
报道里细节详实,甚至提到了女星无名指上闪烁的硕大钻戒。
谢时锦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一种尖锐的刺痛感从心口蔓延开。
她直接去了张氏总部顶楼他的办公室。
他正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背影挺拔冷峻。
听到她进来的动静,他转过身,对上她微红的眼眶。
谢时锦“那些报道……是真的吗?”
她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努力维持着镇定。
张凌赫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眸色复杂难辨,最终只是平静地移开,走向办公桌。
张凌赫“不是让你别瞎看这些没根据的东西么。”
语气一如往常,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谢时锦“没根据?照片拍得那么清楚!”
谢时锦追上前一步,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他沉默地拿起一份文件,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良久,才低声。
张凌赫“知道了,我会处理。”
他的回避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她转身离开,没有看到他凝视她背影时,眼中深沉的痛楚。
那天晚上,谢时锦没有下楼吃饭。
照顾她多年的保姆周阿姨端着一碗甜汤进来,轻轻放在桌上,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
“小姐,您别跟先生置气”
“先生他……心里最看重的一直是您。”周阿姨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衣帽间的储藏室里搬出一个很大的复古皮箱,“这个,先生吩咐过,要在合适的时候交给您。我想,现在就是时候了。”
谢时锦疑惑地打开箱子,瞬间愣住。
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礼物,按照年份排列,从一岁到二十五岁,不多不少,恰好对应她至今的全部岁月。
她颤抖着手拿起离她最近的一个盒子,标签上写着:“给我们锦锦七岁的生日礼物。”
里面是一只略显陈旧却干净柔软的白色小羊玩偶,玩偶的脖子上挂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是张凌赫锋利却此刻显得无比温柔的笔迹:“愿我的小姑娘永远无忧无虑。”
周阿姨在一旁轻声说:“先生每年都会精心准备两份礼物,一份明面上送您。”
“另一份,他就悄悄收在这里。
“他说……有些话,当时不能说,就只能写下来。”
谢时锦一件件地看过去。
十岁的星空投影灯,卡片上写着:“今夜星空甚美,不及你眼中万一。”
十五岁的一条纤细手链,卡片上是:“我的女孩长大了。”
二十岁的一套绝版书籍,附言是:“愿你思想自由,灵魂独立,而我永远是你忠实的读者。”
每一份礼物里,都安静地躺着一封手写信。
展开那些或新或旧的信笺,扑面而来的是他克制而深沉的情感。
字里行间,是他不曾宣之于口的关注、陪伴的承诺、以及深埋心底的爱意。
他写她第一次学会弹奏完整曲目时他的骄傲,写她高中毕业典礼上他隐藏在人群里的注视,写她每一次小小的进步带给他的悸动。
泪水模糊了视线,一滴滴落在泛黄的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原来他不是不爱,而是爱得如此小心翼翼,如此深沉隐忍。
巨大的愧疚和狂喜席卷了她,她抓起那些信,想要立刻去找他,问个明白。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接连不断,是好友的紧急信息。
“锦锦!快看热搜!炸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她。她颤抖着点开那个熟悉的图标,热搜榜首赫然挂着深红色的“爆”字标签——张凌赫舒君关系锤实#
心脏仿佛瞬间被冻结。
她屏住呼吸,点进话题。
最先跳出来的,是张凌赫的私人微博账号,在十分钟前发布的最新内容。
没有冗长的解释,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是红底合照,他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她曾无数次偷偷描摹的侧颜线条冷硬,却微微转向身旁巧笑倩兮的女子——正是那个女明星舒君。
两人头挨着头,是亲密无间的姿态。
下面只有一行字,却如同最锋利的刃,刺穿了她刚刚重建的世界:
“刚扯证,官宣。@舒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