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庭院的刹那,浓稠的压抑感如潮水般将三人包裹。酒席残骸的甜腻、鲜血的腥咸、怨灵残留的怨毒气息交织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
霍雨浩刚走两步,就觉精神之海一阵震颤——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情绪正顺着地面的骨缝、空气中的尘埃,拼命往他意识里钻。
“好难受……”马小桃捂着胸口,邪火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火红的发丝微微发亮,“这地方太诡异了。”
霍雨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些翻涌的情绪,看向伊莱克斯:“伊老,现在该怎么做?”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庭院中央那“定格”的白衣男子身影,正随着他们的靠近而微微波动,像是沉睡的猛兽即将苏醒。
伊莱克斯点头,身影在金色符咒中微微晃动:“雨浩,集中精神,我教你……”他顿了顿,补充道,“小姑娘,你守在一旁,别让外界怨灵干扰。”。
马小桃点头,下意识展开邪火凤凰双翼护住两人,却没察觉火焰边缘已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红。
只见伊莱克斯抬手一挥,无数金色符文从掌心涌出,落在庭院的青石板上。
符文迅速蔓延,交织成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法阵边缘刻满繁复的精神纹路,亮起时像有无数星辰在其中流转。
“雨浩,凝神。伊莱克斯的声音变得庄严,拗口咒语如古钟般在庭院中回荡,”吾以精神为钥,启时光之门,溯洄千载,重现魂之痕!”
法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白光,霍雨浩只觉精神之海一阵轰鸣,灵眸中紫金色光芒大盛。
下一秒,眼前的庭院开始扭曲、重叠——酒席残骸渐渐鲜活,宾客的笑语、孩童的啼哭、甚至空气中的桂花酒香都变得真实可闻。
霍雨浩闭上眼,灵眸中的紫光亮起,精神力顺着伊莱克斯的符咒缓缓注入庭院的土地。下一秒,他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一个漩涡——无数画面、声音、情绪如潮水般涌来,没有完整的时序,却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看到”了溪畔初遇:白衣的莫予安扶起莲娘,她眼中的倔强与脆弱像针一样扎心;
“看到”了府邸疗伤:莫予安将泛着碧光的生灵之金贴近莲娘的伤口;
“看到”了成婚之夜:莲娘穿着新衣,指尖划过莫予安的侧脸,轻声说“安安,别对我太好”;
“看到”了婴儿降生:莫予安抱着襁褓,笑得像个孩子,莲娘却在一旁偷偷抹泪……
温暖的碎片刚过,刺骨的寒意便接踵而至。
“看到”满月宴的喧嚣中,莫妄递来的酒杯泛着冷光;
“看到”宾客倒地的呻吟里,邪魂师的黑袍如乌云般蔓延;
“看到”莫予安护着妻儿后退,毒素让他的脚步越来越沉;
“看到”婴儿被震落的瞬间,莲娘的尖叫刺穿耳膜;生灵之金贴在孩子胸口,碧光却只映出苍白的小脸……
“看到”莲娘转身的刹那,眼神里的决绝与不舍像烙印般刻进霍雨浩的意识;
“看到”她倒在莫予安怀里,血染红了白衣,最后那句“对不起”轻得像叹息,却重得压垮了所有温柔。
“看到”莫予安抱着莲娘的尸身,看着哄抢生灵之金的邪魂师,笑声凄厉得不像人声;“都想要?那就一起尝尝吧!”
“看到”生灵之金爆发出吞噬一切的绿光,邪魂师在尖叫中化为飞灰;
“看到”莫妄的不甘嘶吼消散时,莫予安枯坐在尸骸中,用鲜血和痛苦熔铸生灵之金——碧绿褪去,血色蔓延,噬灵刻刀在他手中成型,白发苍苍的他举起刀,诅咒声带着无尽怨恨:“持此刀者,贪念必生……终此刀者,永困魂狱……”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退去,霍雨浩猛地睁开眼,冷汗浸湿了后背,眼眶泛红。那些画面太过真实,莫予安的温柔、挣扎、失去一切的绝望,都像他亲身经历过一样,压得他喘不过气。
“雨浩?你看到了什么?”马小桃察觉到他的异样,刚想靠近,却突然浑身一震。
庭院中央,那“定格”的莫予安身影动了。
凝聚了三千年执念的精神残念被彻底激活。他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眸没有焦点,却精准地锁定了马小桃,沙哑的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邪魂师……”
马小桃心头一紧,体内的邪火突然疯狂翻涌,比任何一次失控都要猛烈!那股潜藏在血脉中的毁灭欲被瞬间点燃,灼热的邪火不受控制地暴涨,灼热的气浪让周围的枯骨都在微微颤抖。
“你……”马小桃咬着牙想压制邪火,却发现意识里竟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与杀意,“怎么回事……我……”
“堕落的前兆。”“莫予安”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厌恶,“这股力量,会吞噬你的心智,毁灭一切。”
三千年的怨恨让他对“可能堕落的力量”有着本能的排斥,甚至想彻底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小心!”霍雨浩察觉到危险,刚想上前,就见“莫予安”抬手一指,一道凝聚了无尽怨恨的光芒射向马小桃!
灰光未至,马小桃就觉体内的邪火像被点燃的炸药桶,瞬间冲破了她的压制!
“啊——!”她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邪火凤凰双翼猛地展开,火焰边缘的暗红越来越深,眼神中竟闪过一丝短暂的迷茫与狠戾——“莫予安”不仅在攻击她,更在疯狂引动她体内的邪火暴戾!
“住手!她不是邪魂师!”霍雨浩一边喊着,一边下意识地往前冲,灵眸中紫光亮起,精神力化作一道屏障,与伊莱克斯的金色符咒一同挡在马小桃身前。
灰光撞在双重屏障上,炸开刺目的火花,震得霍雨浩手臂发麻。可“莫予安”根本不理会,他缓缓抬起手,庭院里的枯骨开始剧烈震动,无数细碎的怨魂嘶吼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再次向马小桃涌去。
“小桃姐!清醒一点!”霍雨浩急得眼眶发红,不顾邪火的灼热猛地上前,张开双臂将浑身躁动的马小桃紧紧抱住。他的精神力如潮水般顺着相拥的身体涌入她的意识,试图温柔包裹那团失控的邪火,同时掌心凝结起碧绿色的极致之冰,死死按在她的后背上,“你看清楚!我在这儿!别被它影响!”
可马小桃体内的邪火早已不受控制,炙热的火焰从她体内疯狂窜出,瞬间燎上霍雨浩的衣袍。
“嗤啦——”布料灼烧的声音刺耳响起,即使只是伊莱克斯凝聚的特殊身体,不是本体,但是灼热的气浪烫得依旧让他感到痛苦,邪火的暴戾能量更是像无数细小的火针,顺着接触的部位疯狂往他体内钻。
霍雨浩浑身一颤,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却咬紧牙关不肯松手,反而收得更紧。极致之冰在掌心疯狂运转,与邪火碰撞出滋滋的水汽,可邪火实在太盛,马小桃修为实在太高,冰雾刚起就被灼烧殆尽,连他的手臂都泛起了细密的红痕。
“雨浩!你放开!”马小桃在他怀里猛地挣扎,意识因邪火的侵蚀而混乱,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火焰在伤害自己最想保护的人。
她能闻到霍雨浩身上传来的焦糊味,能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愧疚与恐慌瞬间压过了暴戾,“快放手!我要控制不住了!”
“不放!”霍雨浩的声音带着痛苦的沙哑,却异常坚定,精神力穿透邪火的阻碍,更加用力地包裹住她的意识,“小桃姐,看着我!你不是邪魂师,这点火困不住你!”他将更多极致之冰注入她体内,任由邪火在自己背上烧出一片灼痛,“我在这儿陪你,一起扛过去!”
马小桃埋在他肩头,鼻尖萦绕着冰雪气息与焦糊味混合的诡异味道,耳边是他强忍痛苦的喘息。失控的邪火还在侵蚀霍雨浩的身体,可他怀抱的温度、精神力的安抚,还有那句“一起扛过去”,像三道暖流撞进她混乱的意识。她死死攥住霍雨浩的衣襟,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声音带着哭腔和决绝:“我……我不能伤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体内的邪火竟奇迹般地收敛了几分,灼烧的势头减弱,火焰边缘的暗红缓缓褪去。霍雨浩能感觉到那股侵蚀力在减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却依旧抱着她不肯松开,轻声在她耳边重复:“别怕,有我在,你不会堕落的。”
马小桃浑身一颤,邪火灼烧着她的身体,脑海中却闪过霍雨浩的声音。她死死咬着牙,用疼痛对抗着那股毁灭的冲动:“我……不是……邪魂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