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吕静庵忍痛跪在潮湿的石板上，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平视前方。

这是南阳府衙专门用来处理"顽抗份子"的刑房，昏暗的油灯下，刽子手手握刑杖蓄势待发。

"吕静庵，你身为太学生，不思进取，反而勾结百家讲堂，散布离经叛道言论，贻害朝廷与学子。今依律当廷杖四十，革除功名，永不录用！"

院判一声令下，刑杖落在吕静庵背上。皮肉绽开的声音在刑房里格外清晰。他咬紧牙关不出一声，直到第十四下时，终于昏死过去。

被拖出衙门扔在街上时，吕静庵浑身是血，两腿瘫痪。他的师弟李忠孝冒险将他背回寓所，悄悄请来医师。

"他能活命已是万幸，怕是要终身残疾了。"医师叹息道，"杖下留人，不过是让他活着受罪。"

李忠孝流下眼泪："为何会这样？老师只是倡导格物致知、以理学推动官学改革，怎就成了谋逆大罪？"

"唉，这都是得罪了白阁老啊。"医师摇头道，"听说老阁老已下令，三日内必须将吕先生解押到西南边陲高山府。我看这一路，怕是要..."

李忠孝冒着风险，暗中筹钱打点，才让吕静庵得以坐着囚车而不是被拖行前往高山府。一路上，他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当囚车穿过汉水渡口时，守卫们突然离开，片刻后，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吕静庵，我家主人说了，留你活命只是徒增痛苦。"为首黑衣人冷冷道，"给你个全尸，自己跳下去吧。"

吕静庵苦笑："你们的主人是谁，为何非杀我不可？"

"我家主人说，千年学统岂容你这等狂徒扰乱。你若不跳，我便动手，保证你死得更难看。"

吕静庵看向滔滔汉水，他本可挣扎一番，但重伤之躯，于事无补。倒不如...

"烂命一条，死就死吧。"他艰难撑起身体，望了眼天空，一头栽进汹涌的江水中。

黑衣人见状，满意离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吕静庵曾与江南水师同僚习过水性。虽然背伤严重，但凭着一口执念，他顺着暗流漂到下游一处浅滩，被一个打渔的老人救起。

在渔家草屋中，吕静庵躺了三日才醒来。他望着陌生的茅草屋顶，第一次深深怀疑起自己的人生道路。

天色已暗，屋外雨声淅沥。

"我吕静庵，自幼聪颖过人，进士及第，成为翰林学士，满腔报国之志，却落得如此下场。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儒们，不过是权势的帮凶。我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他双目失神，生平往事如走马灯般闪过。

在讲述吕静庵的故事前，我想先谈谈他的家族。

吕家世居安徽休宁，是当地望族，有三大特点：学问精深，性格倔强，惯遇奇人。

据族谱记载，吕家源自东周大夫吕齐，传承数百年后，出现了西汉名臣吕蒙正，之后代代书香不断。宋朝末年，蒙古铁骑南下，吕家避乱南迁，落户休宁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