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学校礼堂座无虚席。
周既明坐在第一排，手指不停地敲打着膝盖。他今天特意穿了正装，白衬衫熨得一丝不苟，领带却怎么系都不满意，最后还是孟未晞帮他调整好的。
"别紧张。"孟未晞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就当底下全是南瓜。"
周既明勉强扯了扯嘴角。这个笑话在文艺汇演前确实有效，但现在台下坐着的不只是同学，还有校领导、教育局代表，甚至几位记者——事件的影响已经超出了校园范围。
"下面请学生会副主席周既明同学发言。"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夹杂着几声明显的嘘声。周既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陪你。"孟未晞轻声说。
周既明惊讶地转头，看到孟未晞已经站了起来，目光坚定。这个举动明显不在计划内——按照安排，孟未晞应该等他发言完再上台。
礼堂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这对奇怪的组合。周既明感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照在他们身上，有好奇的，有厌恶的，也有...支持的。
"谢谢。"周既明小声说，反手握住了孟未晞的手指。
他们一起走上台阶。周既明的手心全是汗，演讲稿在口袋里皱成一团。站上讲台的那一刻，刺眼的灯光让他一时看不清台下的人脸，只感觉到孟未晞在他身边，像一座不可撼动的山。
"各位老师，同学..."周既明的声音有些发抖，"今天我要澄清一些事情。"
他掏出演讲稿，却发现因为手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那些精心准备的词句全都消失了。
"我..."
一只温暖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周既明转头，看到孟未晞对他轻轻点头，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这个简单的动作像是一剂强心针，周既明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关于上周校园论坛的帖子，全是谎言。"他的声音变得清晰有力，"孟未晞从来没有威胁过我，相反，他一直是我见过最正直、最勇敢的人。"
台下开始骚动。周既明看到林小倩坐在第三排，脸色煞白。
"那些照片是断章取义，录音是恶意剪辑。"周既明继续道，"而真正的真相是——"
他朝控制室方向做了个手势。礼堂的灯光暗了下来，大屏幕亮起，播放的正是孟未晞手机恢复的那段录音。虽然音质不佳，但林小倩和陈威的对话清晰可辨：
"...帖子效果很好...对，他被选上三好学生了...钱呢？..."
"...说好的五千...谁让他和孟未晞走那么近..."
录音播完，礼堂一片哗然。周既明看到校长和几位领导交头接耳，表情严肃。
"这段录音是孟未晞冒着危险取得的。"周既明提高声音，"而那天他打架，是为了救被陈威一伙围堵的林小雨同学。"
他示意林小雨上台。瘦小的女生怯生生地走到麦克风前，讲述了那天的事情经过，说到被威胁要拍不雅照时声音哽咽。她的父母坐在第一排，脸色铁青。
"孟未晞学长是为了保护我才..."林小雨抹着眼泪说，"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我可能已经..."
她说不下去了，但意思已经很清楚。台下开始有人鼓掌，起初零星，很快蔓延成一片。
周既明深吸一口气，准备做最后的陈述。就在这时，礼堂后门被推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抱歉打断。"男人声音洪亮，"我是孟氏律师事务所的孟城，也是孟未晞的父亲。"
全场寂静。周既明惊讶地看向孟未晞，发现那人脸色阴沉，拳头紧握。
"我刚从国外回来，听说了这件事。"孟城走到台前，向校长点头致意，"作为家长和律师，我认为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学生纠纷，而是涉嫌诽谤和教唆犯罪。"
他的目光扫过林小倩和陈威，两人明显瑟缩了一下。
"学校有权做出自己的决定。"孟城继续道，"但我希望各位在评判我儿子时，能考虑到全部事实——包括他这学期成绩的显著进步，包括他在文艺汇演上的表现，也包括他保护同学的举动。"
说完，他转向孟未晞，表情软化："小晞，好久不见。"
孟未晞冷冷地别过脸。周既明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的颤抖。
校长与几位领导简短商议后，宣布休会十分钟。周既明和孟未晞被请到后台休息室，孟城紧随其后。
休息室门一关，孟未晞就爆发了："你来干什么？"
"我是你父亲。"孟城皱眉，"出了这种事，我当然要——"
"十年不管不问，现在装什么好爸爸？"孟未晞冷笑，"滚回你的国外去。"
周既明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介入。孟城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周既明？小晞经常提起你。"
"提我？"周既明惊讶地看向孟未晞，"什么时候？"
"没有的事。"孟未晞耳根发红，"他胡说八道。"
孟城笑了笑，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带小晞去国外读书。手续都办好了，名校录取，全额奖学金。"
周既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孟未晞要去国外？现在？在他们刚刚...
"不需要。"孟未晞看都没看文件，"我哪儿也不去。"
"别任性。"孟城沉下脸，"以你现在的成绩，在国内考不上什么好大学。国外更适合你发展，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既明一眼，"有些关系，早点断了比较好。"
"你说什么？"孟未晞猛地站起来，眼中燃起怒火。
周既明赶紧拉住他："冷静点..."
"他什么意思你看不出来吗？"孟未晞甩开他的手，"他觉得我们...觉得你..."
"我明白。"周既明轻声说，然后转向孟城，"叔叔，无论您怎么想，我和孟未晞...我们..."
他忽然卡壳了。该怎么定义他们的关系？朋友？恋人？还是...
"我们在一起。"孟未晞突然说，声音坚定，"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就这样。"
周既明睁大眼睛，没想到孟未晞会这么直接。孟城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复杂，最后叹了口气："你们还小，不懂什么是..."
"不懂的是你。"孟未晞打断他，"十年前你抛下我和妈妈，现在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孟城脸色变了："小晞，当年的事很复杂..."
"不复杂。"孟未晞冷笑，"你选择了事业和前途，放弃了家庭。而现在，我选择留下。"
他拉起周既明的手，十指相扣："和他一起。"
周既明心跳如鼓，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掌。孟城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随你吧。但机会只有这一次。"
"谢谢成全。"孟未晞讽刺地说。
敲门声响起，校长秘书通知他们会议继续。重回礼堂的路上，周既明小声问："真的不去？那可是名校..."
"闭嘴。"孟未晞捏了捏他的手指，"除非你跟我一起。"
周既明心头一热，突然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最终裁决出乎意料的公正：林小倩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陈威被正式开除；而孟未晞，鉴于事出有因且受害者作证，仅给予警告处分，可以继续学业。
"同时，"校长严肃地补充，"学校将加强网络言论管理，并开设反霸凌讲座。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
散会后，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礼堂。周既明和孟未晞走在最后，享受着难得的平静。
"没想到你爸会来。"周既明小声说。
"...我也没想到。"孟未晞皱眉，"他和我妈离婚后就很少联系。"
"他好像很关心你。"
"假惺惺。"孟未晞哼了一声，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尖锐。
周既明笑了笑，没有追问。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愈合，而他愿意等。
接下来的日子像做梦一样。校园里的目光从异样变成了好奇，又从好奇变成了习惯。林小倩转学了，陈威再也没出现在学校附近，生活逐渐回归正轨。
孟未晞的成绩稳步提升，周既明的钢琴比赛拿了省一等奖。他们依然每周去图书馆"学习"，虽然大部分时间是在桌底下偷偷牵手。
毕业典礼那天，阳光明媚。周既明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讲台上放着校长刚颁发的奖状和奖学金证书。
"...高中三年，我学到了很多。"他对着麦克风说，目光扫过台下熟悉的面孔，"最重要的不是成绩，而是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并为之勇敢。"
他的视线停在第三排的孟未晞身上。那人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难得梳得一丝不苟，正专注地看着他。
"所以今天，我想邀请一个人一起完成我的毕业演讲。"周既明突然说，"孟未晞，能上来吗？"
全场哗然。孟未晞明显愣住了，在周围同学的推搡下才站起身，慢吞吞地走上台。
"搞什么？"他小声质问。
周既明只是微笑，从讲台后面拿出一把小提琴——正是文艺汇演时孟未晞用过的那把。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奏吗？"周既明轻声问，"再来一次？"
孟未晞盯着小提琴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你计划多久了？"
"从你教我打架那天起。"周既明调皮地眨眨眼。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和掌声。孟未晞接过小提琴，试了试音，然后凑到周既明耳边："弹什么？"
"《英雄波兰舞曲》？"
"老套。"
"那你选。"
孟未晞思考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夏日终曲》怎么样？"
周既明脸红了——那是首著名的爱情曲目。但他没有反对，只是坐到早已准备好的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开始演奏。
孟未晞的小提琴随即加入，两种乐器交织出悠扬的旋律。台下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吸引。
演奏到高潮部分时，周既明突然停下钢琴，站起身走到孟未晞身边。在全校师生和家长的注视下，他轻轻吻了吻那人的脸颊。
礼堂瞬间沸腾。口哨声、欢呼声、掌声响成一片。校长在座位上摇头苦笑，而孟城——不知何时出现在后排——表情复杂地鼓着掌。
孟未晞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但他的手稳稳地拉着琴弓，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完美落幕。
"毕业快乐。"他在如雷的掌声中低声说。
周既明笑着握住他的手："未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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