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月把第三颗薄荷糖塞进嘴里，甜味在舌尖炸开时，屏幕里的“枫叶如霜”刚好发来消息：“笨鸟，今天跑霞谷吗？”她盯着聊天框里跳动的光标，窗外的雨丝正顺着城中村的铁皮屋顶往下淌，在晾衣绳上的校服裤脚洇出深色斑点。
“等我五分钟！”她飞快打字，指尖蹭过键盘上的草莓贴纸——这台二手笔记本是父亲去世前攒了三个月工资买的，边角还贴着她画的小太阳。点击发送的瞬间，楼下传来继母的叫骂：“林婉月！又在用你爸的破电脑勾男人？”
她慌忙合上电脑，金属扣硌进掌心。抽屉深处的素描本露出一角，最新页画着穿黑披风的游戏角色，背后飘着片像素枫叶，和“枫叶如霜”的头像一模一样。三天前他说：“晚晚，你的画让我想起一个人。”她没敢问，是不是那个总出现在他朋友圈的Burberry女孩。
手机在这时震动，游戏界面弹出视频邀请。林婉月躲进衣柜，用旧毛衣垫着摄像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接通的瞬间，李叶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发梢滴着水，身后是三中标志性的枫叶走廊。
“下雨了。”他举着手机转圈，镜头扫过空无一人的走廊，“没人的霞谷，只属于我们。”林婉月看见他耳后的痣，像她昨晚画在便利贴上的小月亮。他突然凑近镜头，雪松香混着电流声传来：“晚晚，你今天戴的发绳，和我梦里的一样。”
那是根普通的粉色皮筋，缀着颗塑料星星。林婉月想起父亲去世那天，她蹲在便利店哭，是盘祥虹买了这根发绳给她，说：“星星会带你走出黑暗。”此刻李叶的目光落在星星上，嘴角扬起笑：“真巧，我也有一颗。”他摊开掌心，银色星星吊坠在台灯下晃了晃，和她发绳上的一模一样。
衣柜外传来摔门声，继母的高跟鞋跺在楼梯上。林婉月攥紧素描本，听见李叶说：“来便利店吧，我带你去看真的星星。”她摸到书包侧袋的学生证，伪造的家长签名还带着铅笔灰，上周她用这个骗过老师，偷偷参加了漫展。
雨丝打在便利店玻璃上时，李叶已经等在门口。他穿着黑色卫衣，胸前绣着片枫叶，和游戏里的披风同款。林婉月看见他左手虎口的擦伤，想起昨晚视频里，他说“打篮球撞的”，却没告诉她，那是替陈月搬琴谱时蹭的。
“给你的。”他递来个纸袋，里面是盒未拆封的草莓润喉糖，“记得你说过，甜的能盖过苦。”林婉月想起游戏里，她随口提过父亲总用润喉糖哄她吃药。手指触到包装时，纸袋内侧露出半截照片——是李叶和陈月在滑雪场的合照，她戴着的Burberry围巾，刚好遮住他后颈的痣。
“进去吧。”他替她拉开门，雪松香混着便利店的暖光，将她裹住。林婉月注意到他卫衣袖口的磨损痕迹，和游戏里角色的披风破洞位置分毫不差。原来虚拟与现实的界限，从来都这么模糊。
他们窝在角落联机，李叶的膝盖轻轻抵着她的。屏幕里的小人牵着手跑过霞光城，他突然说：“晚晚，现实里牵你的手，会像游戏里这么暖吗？”不等她回答，他已经覆上她的手，指尖擦过她腕骨的淤青——那是今早继母拽她时留下的。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盘祥虹发来消息：“漫展缺个后勤，你来吗？有工资拿。”林婉月想起他纹身店的霓虹灯，想起他总说“跟着我混不会饿死”，却在看见李叶的消息时，鬼使神差地删掉了回复。
“做我女朋友吧。”李叶的声音混着游戏背景音，却清晰得像刻进耳膜，“我会把你捧在手心，像星星那样。”他的拇指擦过她后颈的痣，这个动作在游戏里曾让她脸红，此刻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林婉月想起陈月的微博简介：“李叶的星星，只属于月亮。”
玻璃门外的雨越下越大，便利店老板开始收摊。林婉月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和李叶的重叠在一起，像游戏里的双人动作。她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要像星星一样亮”，想起盘祥虹在储物间外弹的《小星星》，想起李叶在游戏里替她挡住的每只冥龙。
“好。”她说这话时，李叶已经低头吻住她。雪松香混着草莓润喉糖的甜，在舌尖绽开。这个吻像游戏里的拥抱特效，带着像素化的温柔，却比现实更真实。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听见便利店老板的叹息，听见远处盘祥虹的电动车轰鸣。
手机在这时滑落，屏幕亮起，盘祥虹的未接来电跳成99+。林婉月闭上眼，任由李叶的手缠上她的发绳，扯掉那颗塑料星星。窗外的雨幕中，三中的枫叶校徽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像极了游戏里即将消失的传送门。
而她不知道的是，李叶口袋里的银色星星吊坠，内侧刻着极小的“CY”，在她接过纸袋的瞬间，轻轻擦过她素描本里的“LYY”——那是她偷偷写了百遍的、与他名字缩写的排列组合。
雨越下越大，便利店的暖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林婉月想，或许单亲家庭的孩子，总是更容易被一点温暖灼伤。就像她明明知道，雪松香终会被雨水冲淡，像素星终会消失在加载页面，但此刻，她还是想抓住这缕虚幻的光，哪怕只是片刻。
毕竟，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的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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