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眼蔷薇

沈确的血液在月光下蜿蜒成河，季安跟着那道金线走进白塔废墟。坍圮的罗马柱间垂落蛛网，像极了母亲葬礼那日教堂悬挂的丧幡。他踩碎满地试管残骸时，恍惚听见孩童笑声从地底传来。

"密码。"沈确停在生锈的青铜门前，机械义眼闪过红光，"你该记得。"

季安抚上门扉浮雕的蝴蝶翅膀。那些被划烂的刻痕下隐约可见稚嫩字迹，是他七岁时用手术刀刻的【沈确是个大笨蛋】。指尖突然刺痛，门锁弹出的铜盒里躺着朵水晶紫罗兰——正是当年被他扔进焚化炉的生日礼物。

"你捡回来了？"花茎倒刺扎破指尖，血珠渗进机关锁孔。

沈确撕开绷带包扎他手指，这个低头时露出的发旋与照片里少年重合："皇室监控下，我只能留住这么脏的东西。"季安这才发现花瓣里凝着黑红血渍，是当年他们挨罚时共同流过的血。

地下室涌出的寒气裹着陈旧花香。季安踢到个铁皮盒，散落的蜡笔画上画着两个男孩手拉手站在星空下。背后歪扭的留言刺痛眼眶：【小安和确确的甜品屋】，署名日期是母亲遇害前三天。

"为什么装不认识..."质问被破空声打断。沈确突然将他扑倒在积灰的绒毯上，军刀擦着耳畔钉入墙面。季安看清刀柄缠绕的头发——银白色，属于母亲。

暗处传来齿轮转动声。十八具培养舱从地底升起，每具都漂浮着与沈确面容相似的躯体，不同的是这些复制品眼眶空洞，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

"他们抽走痛觉神经，造出完美的傀儡。"沈确用刀尖挑起地毯，露出底下干涸的血手印，"我在这里杀了三十八个自己，才让皇室相信只剩最后'成品'。"

季安触到冰凉的铁链。那是栓在实验床边的儿童镣铐，内圈还卡着片褪色布料——来自他七岁那件被撕碎的睡衣。记忆如潮水涌来，他终于明白为何总梦见被锁在糖果屋的孩子，为何沈确的信息素裹着冰薄荷与锈味。

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沈确拽着他滚进实验床底部，碎石砸落中季安摸到床板刻痕：【小安别怕】。稚嫩的刀痕被成年后的指节覆盖，沈确的手掌紧贴着他当年刻下的字迹，体温灼烧着二十年错位的时光。

"别看。"沈确捂住他眼睛，但季安已经看见墙角玻璃罐里的东西——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右眼，虹膜纹路与自己完全一致。标签上的日期是母亲遇害当晚，备注栏写着：【最后一份纯净基因样本】。

爆炸的气浪掀翻铁柜，泛黄的信笺如白鸽纷飞。季安抓住其中一张，母亲的字迹在火光中跳动：【确确，当你看到这封信，请带小安去玫瑰崖...我在最初那株嫁接蔷薇里藏了解药...】

沈确突然剧烈咳嗽，金血浸透季安肩头。他这才发现对方后背插着玻璃碎片，溃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机械脊椎——那些曾以为是勋章的东西，实则是抑制器零件。

"快走..."沈确将他推向密道，自己却跪倒在培养舱残骸中。季安看见他徒手挖出自己腐烂的腺体，颤抖着按进某个装置凹槽。地下室内突然绽放出漫天紫罗兰投影，正是当年他们用激光笔在天花板偷画的图案。

密道闭合的瞬间，季安听见沈确哼起破碎的童谣。那是母亲哄睡时常唱的法语歌，此刻混着血沫呛在机械肺叶里，像台即将报废的老旧八音盒。

他在玫瑰崖找到那株双生蔷薇时暴雨倾盆。并蒂花苞中蜷缩着玻璃药瓶，标签上是母亲用口红写的：【给亲爱的孩子们】。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季安看清对面山崖上的人影——沈确的军装残破不堪，背后张开半边白骨半边蝶翼，正隔着雨幕凝望他手中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