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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劫

月落乌啼满天霜

第一幕·画牢

景泰二十三年的惊蛰,钦天监的青铜日晷渗出黑水。我蜷缩在《万里江山图》的留白处,看霉斑在绢帛上爬行成符咒。九百年来,这些霉斑每逢甲子便会重排一次,恰似天道推演的棋局。

徐长安揭开封妖符时,镇妖塔第三层的兽首灯突然泣血。他的指尖抚过"永镇山河"的题跋处,金粉簌簌而落——那是我当年用师父的骨灰调制的颜料。当封印裂开第一道缝隙时,我嗅到了谢怀瑾的气息,混着青丘特有的狐尾藻腥气。

"此画戾气深重,需以童子血开光。"随行道士的桃木剑刺向画卷,剑尖却在触及绢帛的刹那化为飞灰。徐长安腕间的胎记突然灼亮,那是九百年前师父用金线为我系长生缕时留下的烙印。

我隔着绢帛触碰他掌心,蛰伏的金线如蛛网苏醒。画中墨海沸腾,九千道妖魂在《百鬼夜行图》里尖啸。谢怀瑾的狐尾刺穿轮回屏障,尾尖卷着师父残破的元神——那团青光已黯淡如风中残烛。

"师姐,这场演了九百年的戏码,该落幕了。"谢怀瑾的狐火焚毁塔身,琉璃穹顶在热浪中扭曲。徐长安的官袍被罡风撕裂,心口处跳动的琉璃心映出我支离破碎的倒影——那是我当年自毁时崩落的碎片。

第二幕·画髓

我们三人悬在燃烧的皇城之上,脚下是奔逃的蝼蚁众生。谢怀瑾的九尾在墨云中舒展,每条尾巴都刻着《往生咒》的残篇。师父的残魂在雷光中重聚成笔妖,笔杆裂纹里渗出金色血液。

"露儿,看仔细。"师父的笔锋点在我眉心,记忆如决堤洪水冲垮封印——

永和七年的雨夜,师父在画冢最深处剖开自己的灵台。他将三魂七魄剥离:纯善之魂投入轮回道,罪孽之魄封入《百妖卷》,执念之魄随我沉入墨海。徐长安心口的琉璃心,正是师父当年剜出的半颗仙心。

谢怀瑾的狐尾突然暴长,刺穿徐长安的胸膛。当那颗琉璃心落入我掌心时,九百世的记忆突然完整:画魂娘子分娩那夜,师父将我们的魂魄炼成丹砂,点在《三清图》的太极阴阳鱼眼处。所谓双生子,不过是同一幅画的正反两面。

"你以为的师徒情深,不过是场延续千年的献祭。"谢怀瑾的判官笔蘸着龙脉血,"今日,该用你的画魄重绘山河了。"他挥笔点染,朱雀大街的哭嚎化作仙乐,护城河的血水凝成朱砂。

第三幕·画殇

血月凌空时,我们三魂归位。徐长安的胎记化作锁妖链,谢怀瑾的狐尾凝成判官笔,我的金线织就《山河社稷图》。师父的残魂燃烧成墨,在虚空写下天道谶语:

"以我仙骨为纸

以尔痴念为墨

以苍生劫数为印

方成不朽丹青"

妖主的嘶吼从画轴深处传来,整幅《万里江山图》开始反噬。墨色山河翻卷如浪,我们相拥跃入画心。谢怀瑾的狐尾最先化作飞灰,他最后望我的眼神,竟与当年师父在雷劫中一般无二。

徐长安的胎记裂成星斗,每一颗都映着轮回片段:第一世他为我挡天雷,脊骨碎成七十二节;第五世他在寒江畔雕刻我的石像,指尖血肉模糊;第九百世他跪在镇妖塔前,用魂魄修补封印...

"这次,换徒儿护着您。"我咬碎琉璃心,血雾染红万里河山。妖主的狐形在朱砂中消融,九千道妖魂重归六道。师父的叹息散在风里:"痴儿,何苦..."

终章·画魂

永和三十年的上元夜,翰林院新贡的《寒江独钓图》忽降细雪。画中老翁的斗笠被风掀起,露出徐长安年轻的面容。当他提竿时,冰层下浮起琉璃心匣,九尾白狐在匣中蜷缩如婴。

小皇帝伸手触碰画轴的刹那,檐角青铜铃无风自动。九百只血蝶从题跋处涌出,在殿梁拼成谶语:"墨海无涯,画魂永镇。"而在画轴背面,师父的残笔勾勒着模糊人影:谢怀瑾执伞立在断桥,我提灯照着来路,徐长安的钓竿悬在虚空,线端系着跳动的玲珑心。

三百年后,云游画师在古寺发现半卷残画。画中仕女手持犀角灯,灯焰里封着粒琉璃砂。当他吹去浮尘时,砂粒突然化作血雾,在墙上映出四行偈语:

"丹青囚天地

朱砂锁爱憎

墨海千劫后

犹见故人灯"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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