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锈回忆

顾星冉的初中是在县城的另一端读的。那所学校有红色的砖墙，下雨时会渗出铁锈色的水痕，像干涸的血迹。

　　“丑八怪！”一个纸团精准地砸中她的后脑勺。不用回头，她知道是林嘉伟。从初一下学期开始，这个坐在她后排的男生就热衷于用各种方式羞辱她。

　　班主任对此视而不见。“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他是这么定义的。顾星冉曾鼓起勇气告状，换来的是更变本加厉的报复——她的课本被扔进厕所，椅子上被倒红墨水，书包里出现死蟑螂。

　　“为什么不反抗？”唯一的朋友许晴曾经问过她。

　　顾星冉只是摇头。反抗需要力气，而她的力气全都用来假装这些伤害不存在了。爸爸每个月回来一次，她不能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她不能说；妈妈在视频电话里总是很疲惫，她更不能说。

　　初二那年冬天，许晴转学了。临走前她抱歉地说：“星冉，你太闷了，和你在一起很压抑。”

　　顾星冉站在教室门口，看着许晴和新朋友们手挽手去小卖部。她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二、三...数到一百时，眼眶的热度就会消退。

　　现在，高中教室里，历史老师正在讲解文艺复兴。顾星冉的笔记本上画满了无意义的螺旋线。她的余光瞥见云栖玥在偷偷折纸飞机，讲桌投下的阴影里，那架飞机显得格外洁白。

　　“顾星冉同学，请你回答这个问题。”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全班视线集中过来，她的喉咙像被无形的手掐住。

　　“我...不知道。”她最终说道。

　　历史老师失望地摇头：“坐下吧。云栖玥，你来回答。”

　　云栖玥站起来，纸飞机从课本里滑落。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她却镇定自若地捡起飞机，随手扔出窗外。

　　“老师，这个问题其实可以这样理解...”她的声音清亮自信，像一把小号吹破沉闷的教室。

　　顾星冉盯着桌面，感到一种熟悉的窒息感。优秀的人到哪里都会发光，而她会再次成为被抛下的那个。这个认知像一块冰，沉甸甸地坠在胃里。

　　下课铃响，同学们三三两两离开教室。顾星冉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待人群散去。

　　“喂，顾星冉。”云栖玥突然出现在她桌前，“你知道哪里有卖美术用品吗？我想买水彩。”

　　顾星冉眨了眨眼：“校门口左转...有一家晨光文具。”

　　“你带我去吧，我不认路。”云栖玥拽着她的袖子，“作为报酬，我请你吃关东煮。”

　　这是顾星冉第一次被人需要。她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好。”她听见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