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红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
许星眠坐在车厢内,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张远躺在担架上,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半张脸,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血压140/90,心率110,血氧96%……”随车医生记录着数据,“初步判断是酒精引发的心悸,具体要等医院详细检查。”
许星眠点点头,目光无法从张远苍白的脸上移开。
他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阴影,额头上还有未干的冷汗,她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擦去那些汗珠。
“您是患者家属吗?需要通知其他家人吗?”护士问道。
许星眠的手指僵在半空:"我……我们是朋友,他家人应该不在北京。”
“那麻烦您先帮忙办理一下入院手续。”
救护车驶入北京协和医院急诊通道时,许星眠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了。
她借护士的充电宝充上电,几十条未读消息立刻涌进来,大部分是助理询问她去哪了的。
【临时有事,明天公司见】
她简短回复,然后关机。
此刻她不想解释,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难道要说自己偶遇七年未见的初恋,现在正在医院陪他?
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
许星眠机械地填着表格,在“与患者关系”一栏停顿良久,最终写下“朋友”二字。
缴费时,她发现钱包里还放着多年前两人的合照,那是2012年张远获得某个音乐奖项时,她在后台拍的。
照片上的张远搂着她的腰,两人笑得毫无阴霾。
“怎么还留着这个……”许星眠自嘲地笑了笑,却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原处。
凌晨两点,张远被转入普通病房。
医生诊断是酒精过量加上疲劳导致的心律不齐,需要留院观察。
“不算太严重,但患者最近明显过度劳累。”医生翻着检查报告,“他最近睡眠质量很差,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您是……?”
“朋友,”许星眠再次强调,“只是碰巧遇到。”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麻烦‘朋友’劝劝他,37岁的人了,不能像小伙子那样折腾身体,唱歌的也得注意休息。”
许星眠点点头,送走医生后,她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坐下,突然感到一阵疲惫。
她应该离开的,张远已经脱离危险,医院会通知他的团队或家人,但当她透过玻璃窗看到病床上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时,双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无法移动。
“就等到他团队来人……”她对自己说,轻轻推开病房门。
单人病房很安静,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张远安静地躺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滴落下,许星眠轻手轻脚地拖了把椅子到床边坐下,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七年时光在这个男人脸上留下了痕迹。
他眼角的纹路更深了,眉头即使在昏迷中也微微皱着,嘴角有了她不曾见过的紧绷线条。
许星眠想起酒吧里他说的话——“这些年我写了那么多信,这么多邮箱,一封都没敢寄出去……”
什么信?为什么她母亲会说张远从没找过她?当年那个酒店里的女人真的是他表姐吗?
无数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许星眠不自觉地伸手,指尖轻轻碰触张远左手腕上那条已经褪色的红色手绳。
那是2012年她亲手编的,当时张远笑着说要戴一辈子。
没想到他真的……
“女士,您需要毯子吗?”护士突然推门进来,吓得许星眠赶紧缩回手。
“啊……谢谢。”
“患者体征稳定,您不用担心。”护士已经麻利地拿出一条薄毯,“您守了您先生一夜,休息一下吧,早上医生会再来查房。”
许星眠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纠正护士的称呼,她接过毯子,轻声道谢。
护士离开后,病房再次陷入寂静。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北京的黎明悄然降临。
困意终于战胜了理智。
许星眠裹紧毯子,趴在病床边沿不知不觉睡着了。
朦胧中,她仿佛回到了滁州老家的屋顶,十七岁的张远指着星空为她讲解星座,少年的侧脸在月光下棱角分明……
“星眠?”
一声轻唤将她拉回现实。
许星眠猛地抬头,发现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病床上的张远正睁着眼睛看她,目光清明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