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的表情柔和下来。
他坐到张远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远远,自欺欺人有什么意思?你宁愿抱着幻想烂在家里,也不敢去面对现实?这不像你。”
张远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柜上的一张照片,那是2012年音乐盛典后台,许星眠穿着他挑的淡蓝色连衣裙,笑着靠在他肩上。
那时的他们多好啊,他怎么就把一切都搞砸了呢?
“Allen……”张远的声音哽咽了。
“那天她提着行李箱走的时候,我本来可以拦住她的……但我没有。我看着她上了出租车,还他妈以为她只是闹脾气,过两天就会回来……”
苏醒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等了我三天。"张远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三天啊……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从早到晚...下雨了也不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苏醒从未见过这样的张远,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蜷缩在沙发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他妈就是个混蛋……”张远把脸埋进手掌,“我辜负了星星……我答应过会永远保护她的……”
苏醒叹了口气,抽了几张纸巾递给他:“哭吧,哭出来好受点,但哭完了,你得做个决定。”
张远接过纸巾,却止不住眼泪,这些年的悔恨像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起许星眠十八岁生日时,他在满天星光下承诺要让她永远幸福;想起她熬夜为他缝制比赛服装,手指被针扎得通红也不抱怨;想起分手前那段日子,他因为巡演忙碌而一次次忽略她的消息……
他曾经拥有全世界最珍贵的星星,却亲手弄丢了她。
不知哭了多久,张远终于平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已经变成了橘红色,在客厅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他抬起头,发现苏醒正安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怜悯,只有兄弟间才懂的坚定。
“好点了吗?”苏醒问。
张远点点头,用袖子擦了擦脸。
奇怪的是,大哭一场后,他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像是蜕了一层旧皮。
“Allen,谢谢你。”他声音沙哑但清晰,“你说得对,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苏醒讲刚刚弄歪的发带调整了一下,挑了挑眉:“所以?”
“所以……”张远深吸一口气,“我要去找她,不管结果如何,我至少要当面把当年的事解释清楚。”
“这才像话。”苏醒露出笑容,站起身走向厨房。
“现在,我给你弄点吃的,你自己收拾一下,闻起来像发酵了三天的垃圾。”
张远勉强笑了笑,也跟着站起来。
他走到阳台上,深深呼吸着傍晚的空气,北京的天空被晚霞染成粉紫色,远处CBD的高楼已经亮起了灯。
许星眠的办公室就在那片灯火中的某一栋里,也许此刻她正在加班,或者和同事讨论新一季的设计……
七年来第一次,张远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
不再是逃避的痛苦,也不是虚幻的希望,而是一种直面现实的勇气。无论许星眠是否原谅他,至少他不会再让自己活在遗憾和假设中。
“远!面条好了!”苏醒在厨房喊道。
张远转身回到屋内,发现茶几上的酒瓶已经被收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
简单,却比什么都温暖。
“吃吧,吃完洗个澡。”苏醒把筷子递给他,“明天开始,重新做人。”
张远接过筷子,突然问道:“Allen,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苏醒耸耸肩:“我又不是许星眠,不知道她会不会给你机会,但我知道,如果你不去试,答案永远都是'没有'。”
张远低头吃了一口面,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是啊,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当面说出真相的机会,不管许星眠是否还愿意接受他,他欠她一个解释,欠自己一个了断。
吃完面,苏醒收拾碗筷准备离开,在门口,他回头看了眼已经刮完胡子,看起来精神多了的张远:“需要我陪你去吗?”
张远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事。”
“行。”苏醒拍拍他的肩。
“有任何需要随时打电话,之前你俩的事,不是我说,真的是你太混蛋了,如果成功了,好好对人家,人挺好一姑娘。”
送走苏醒后,张远站在客厅中央,环顾这个他蜗居了三天的地方。
酒瓶、外卖盒、乱扔的衣服……简直像个垃圾场,他卷起袖子,开始收拾。
整理到电视柜时,他又看到了那张合影。这次,他没有逃避,而是轻轻擦去相框上的灰尘,把它放回了原位。
夜深了,张远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他拿起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那个尘封已久的号码,许星眠的旧号,他从未删除,却也从未敢拨打。
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明天,他想。
明天他会用更好的方式联系她。
窗外,北京的夜空难得能看到几颗星星。
张远想起小时候在滁州屋顶,许星眠总说天狼星是天空的守护者。如今,他的星星在哪里?是否也在看着同一片夜空?
思念像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张远没有用酒精麻痹自己。他任由思念冲刷着心脏的每一个角落,直到疲惫将他带入梦乡。
梦里,他回到了那个雨夜。
这一次,他冲出门去,在出租车开走前拦住了许星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