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滁州,暑气未消。
许星眠降下车窗,湿热的风裹挟着熟悉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道路两旁的行道树比记忆中更加茂密,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游子归来。
“前面右转。” 她轻声指示,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安全带。
张远点点头,方向盘在他手中灵活转动。
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 T 恤和牛仔裤,左手腕上的红绳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那是许星眠上个月重新为他编的,替换了那条已经褪色近十年的旧绳。
车子驶过滁州老城区,街景渐渐变得熟悉又陌生。
那家他们常去的冰室换了招牌,小学门口的文具店变成了奶茶店,唯有老邮局还固执地保持着原来的模样,绿色的大门漆色斑驳。
“记得吗?” 张远突然指着窗外,“那年暑假我们在这条街上骑单车,你摔了一跤,膝盖都蹭破了。”
许星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条窄窄的巷子,石板路已经换成了水泥。“记得。” 她嘴角微微上扬,“你背着我走了两公里去医院,结果只是擦伤。”
“当时吓死我了。” 张远的手离开方向盘,轻轻覆在她手上,“你哭得那么凶,我以为腿断了。”
许星眠翻过手掌,与他十指相扣。
车子拐进纺织厂家属院的林荫道,梧桐树比记忆中更加高大粗壮,树冠在空中交织成绿色的拱廊。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挡风玻璃上跳跃。
“停这里吧。” 许星眠指了指路边,“里面不好调头。”
车停稳后,两人谁都没有立即下车。
许星眠望着不远处那栋熟悉的红砖楼,三单元 502 室,她长大的地方,阳台上的茉莉花依然开得热闹,白色的小花朵点缀在绿叶间,与记忆中母亲最爱的模样分毫不差。
“紧张?” 张远解开安全带,侧头看她。
许星眠深吸一口气:“有点,三年没回来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便独自住在这里,拒绝了她接去北京同住的提议。每次通电话,母亲总是说 “这里挺好的,街坊邻居都熟”,但她知道,母亲是不想离开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后来母亲又是实在放不下自己,搬来了北京,一晃又是一两年过去了。
前段时间母亲又回来了。
张远绕到车另一侧为她开门,手自然地搭在她腰后:“走吧。”
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混合着年代久远的潮湿气息。
许星眠的指尖滑过斑驳的墙壁,那里还留着小时候量身高时刻下的痕迹。在约莫一米五的位置,歪歪扭扭地刻着字—— 十五岁的张远和十三岁的许星眠,用一把小刀偷偷留下的 “爱的证明”。
“还在啊。” 张远也发现了,手指轻抚那些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我以为早被刷掉了。”
许星眠没有回答,只是突然转身抱住了他,脸埋在他胸前。
张远愣了一下,随即收紧双臂,下巴搁在她发顶,两人就这样静静站在楼道里,任由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叮” 的一声,电梯到了。
他们分开,默契地没有提及刚才的失态,电梯还是那部老旧的货梯,运行起来嘎吱作响,但总比爬五楼强。
站在家门前,许星眠突然犹豫了:“你说…… 我妈会不会……”
张远捏了捏她的手:“阿姨一直很喜欢我。”
许星眠白了他一眼,按响门铃。门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门锁转动的声响。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