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旧墨新烬

第一章 砚底温柔

结婚第三年的梅雨季，沈砚书房的檀木匣里，还压着初见时我送他的素绢书签。那时他刚学会用手机扫码支付，攥着便利店的饭团对我笑，发间玉簪的碎玉流苏扫过脖颈，惊起一片绯红。

"这现代物件当真神奇。"他捧着智能音箱研究整夜，清晨却又在阳台支起小桌，就着薄雾临帖。我常看他执笔的样子，指节修长如竹，墨汁顺着狼毫晕染开，总让我想起初见那日，他从古籍残页里跌出时，衣摆扬起的那缕墨香。

婚后生活像杯温吞的茶。他在文创公司做古籍修复，我守着城南旧书店。每个黄昏，他总会带回两枝带着露水的白桔梗，插在青花瓷瓶里。我们在书房角落养了盆文竹，他说这是"文人风骨"，却在某天发现文竹被他浇得烂了根，急得红了眼眶。

直到林薇踩着十厘米的红底高跟鞋闯入。她是公司新来的策划总监，总在沈砚加班时送来现磨咖啡，指甲上的碎钻在电脑屏幕前闪得刺眼。"沈老师的字，要是做成文创产品，保准大卖。"她倚在门框上笑，香水味混着咖啡香，把书房里原有的墨香挤得无影无踪。

第二章 暗涌渐起

第一个裂痕出现在结婚纪念日。我推掉所有订单，在餐厅订了靠窗的位置。沈砚却发来消息说要加班，配图是修复到一半的古籍残页。等我带着蛋糕赶到公司，却看见林薇正俯身教他用设计软件，发丝垂落扫过他手背，他慌忙后退时打翻的咖啡，在古籍旁晕开深色污渍。

"这是宋代孤本！"沈砚的吼声震得玻璃幕墙发颤。林薇噙着泪道歉，转身时却冲我扬起得意的嘴角。那夜他彻夜未归，我对着冷掉的蛋糕，把结婚证上的合影翻了又翻。照片里他穿着改良唐装，牵着我的手笑得腼腆，而此刻，他的微信头像已换成了林薇送的鎏金钢笔。

争吵开始像梅雨般连绵。他嫌我守着旧书店不思进取，我怨他沉迷灯红酒绿。有次在商场撞见他和林薇，她挎着限量款包包，撒娇要他给选口红色号。沈砚瞥见我时的慌乱，和林薇故意将头靠在他肩上的动作，像把淬了毒的箭，直直射进心里。

"我们离婚吧。"某天深夜，他把离婚协议推到我面前。钢笔字迹依然工整，却没了往日的韵味。我盯着"财产分割"那栏，他把存款和房子都留给了我，唯独没提书房那套他最宝贝的文房四宝。窗外突然惊雷炸响，雨水拍打着玻璃，恍惚间又回到初见时的那场雨。

第三章 鸾凤新曲

三个月后，朋友圈被沈砚的婚礼刷屏。林薇的婚纱缀满施华洛世奇水晶，头纱拖尾足有三米长。沈砚穿着定制西装，胸前别着林薇送的钻石胸针，笑容却僵在脸上。有人说这场婚礼耗资百万，林薇父亲的珠宝公司包办了所有花销。

我关掉手机，把婚戒埋进书房那盆枯萎的文竹里。后来听说沈砚搬进了江景别墅，林薇给他买了限量款跑车，还把他的书法作品包装成艺术品出售。可夜深人静时，总有人看见他在书房独坐，对着空气练习簪花小楷，字迹里满是颤抖。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林薇父亲的公司因税务问题被查，一夜之间，所有财产被冻结。林薇变卖首饰维持排场，却在某天发现沈砚银行账户里的钱不翼而飞。"你说过会养我一辈子！"她摔碎水晶花瓶，锋利的碎片划伤了沈砚的手背。而此刻的沈砚，终于看清这场婚姻不过是场交易。

第四章 烬余微光

破产后的沈砚租住在城中村。发霉的墙皮簌簌掉落，他翻出旧书箱里的素绢书签，发现背面还留着我当年随手写的半句诗："愿化春风绕君侧"。泪水滴在绢布上，晕开了多年前的墨迹。

他开始疯狂打听我的消息。辗转得知我关掉书店，在城郊开了间古籍修复工作室，收养了五只流浪猫。某个深秋的黄昏，他站在"墨痕斋"门口，看着玻璃窗内的我正在修补《牡丹亭》残本，素净的衬衫袖口别着他送的那支白玉兰胸针。

"还收旧书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生锈的齿轮。我抬头时，窗外的银杏叶正簌簌飘落。他瘦得脱了形，西装皱巴巴的，眼神里满是懊悔。我递过一杯陈皮普洱，茶叶在杯中沉沉浮浮，像极了这些年的爱恨纠葛。

沈砚开始在工作室帮忙。他重新拿起毛笔修补古籍，教孩子们临摹《千字文》，会在下雨天细心地给每本书套上塑料袋。有次整理书架时，他发现夹层里藏着的孕检单——那是我们离婚前三天，我刚查出怀孕时的单子。如今日期早已过期，而我们的孩子，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未能到来的春天。

第五章 烬火重燃

次年春天，墨痕斋重新装修开业。门口挂着沈砚新写的牌匾，"墨痕"二字苍劲中带着几分温柔。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看着他耐心地给孩子们讲《浮生六记》，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发间镀上金边。

林薇偶尔会来闹事，踩着七零八落的高跟鞋，骂沈砚是"吃软饭的古代穷酸鬼"。沈砚只是默默将我护在身后，就像当年我把穿越而来的他护在身后那样。某个雨夜，他捧着重新种活的文竹站在我面前，竹枝上冒出嫩绿的新芽。

"阿蘅，"他声音哽咽，"这次换我守着你，守着我们的家。"窗外雨声潺潺，我忽然想起初见时他说的话："这现代世界虽好，却不及娘子眼中半分温柔。"如今兜兜转转，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破碎的誓言，终于在岁月的沉淀中，酿成了新的希望。

而那枚埋在文竹下的婚戒，早已被新生的根系缠绕。或许有些伤痕永远无法愈合，但爱与悔恨交织的灰烬里，总会长出新的嫩芽，在时光的滋养下，开出迟来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