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归途的官道染成猩红。我带着不足千人的残部,望着路边横陈的流民尸体,喉咙像被黄河泥沙哽住般生疼。怀中的军报被冷汗浸透,孙传庭的绝笔血书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暗红:“臣力竭矣,唯愿陛下死守京师……”
马蹄声自身后疾驰而来,锦衣卫千户浑身浴血,手中信笺还滴着血水:“大人!李自成已破太原,正以‘剿兵安民’之名号召百姓,沿途州县望风而降!”话音未落,北方天际突然腾起冲天火光,那是真定方向传来的狼烟——京师最后的屏障也已告急。
当夜,我闯入紫禁城时,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崇祯皇帝披散着头发,正在满地奏折间来回踱步,龙袍下摆沾满泥污。“周卿……”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左良玉为何抗命?孙传庭为何败得如此之快?”
我正要开口,司礼监太监踉跄着撞开殿门:“陛下!李自成已过居庸关,太监曹化淳开城门投降!”崇祯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天子之宝”玉玺。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混着“迎闯王,不纳粮”的欢呼,像锋利的钢刀剜着每个人的心。
“朕非亡国之君,诸臣皆亡国之臣!”崇祯抓起朱笔,在黄绫上狂草血诏,“周卿,你带着太子南逃,保住大明火种……”
“臣愿与陛下同生死!”我拔出佩剑,却见崇祯已解下腰间白绫,转身走向煤山。最后一眼,我看见他枯瘦的背影在风中摇晃,冕旒上的珠串撞击出破碎的声响。
三日后,我在乱军中找到太子时,他的绣金龙袍已沾满尘土。远处,李自成的“大顺”旗帜飘扬在承天门上。怀中的血诏突然被风掀起一角,恍惚间,我又看见朱仙镇的烽火、孙传庭倒下的身影,还有崇祯最后的悲吼。黄河水依旧奔腾,可大明的万里江山,终究还是在这血色残阳中轰然崩塌。